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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葦山河謠 (09-12) 作者:奶茶當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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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5-4-25 14:35:55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【一葦山河謠】
作者:奶茶當酒
2025年2月5日發表於pixi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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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 天擘
這畫面實在太有衝擊力,原本應該聖潔端莊的「佛陀」竟往那聞名遐邇的劍客口中撒尿……
單玉琯閉著雙眼,任由澄黃的尿柱澆在臉上,他撫摸著自己的身體,貪婪地吞咽,像是在沐浴聖泉,表情淫靡又陶醉。
和尚雙臂盤抱在胸前,抬起裸足,單玉琯立馬會意,轉過身頭貼地,持劍的勁長手指掰開了自己的臀瓣,將自己最私隱的穴口展示在另一個男人面前,任和尚的大腳踩在自己的臀瓣上。
歲榮心中咚咚直跳,這場面既震撼又淫亂,單玉琯頗為雄健的裸體癱跪在尿液混濁的泥漿之中,那張倨傲神氣的臉滿是垢污,那副強筋的背脊下塌高高翹起壯臀,渾身肌肉因為興奮而抽動痙攣,就似一條等待配種的母狗,怕是他家妻子也不曾見過他的雄穴,如今卻主動向和尚展示著,在空氣中開合著。
「主子……賤奴的淫穴好癢……求主子止癢……」
大和尚卻依舊冷著面孔,如一尊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神像,朱紅薄唇輕啟,只道了聲「不夠」。
單玉琯上身貼在地上蠕動,寬闊的胸肌在地上磨出血來,他似奇癢難耐痛苦至極,這幅健壯身子本應頂天立地,此時卻顧不得尊嚴,如同一條蠕蟲一般朝另一個男人乞媚討好,他扒著臀瓣拚命分開,活像要把自己撕成兩瓣,陽穴豁開大洞,露出裡面猩紅的腸肉。
和尚終於大發慈悲,自懷中掏出藥瓶,抖出一粒褐色藥丸彈入他後穴之中。
單玉琯終於討得解藥,還不及謝恩,就感到一股劇痛自下身傳來,那和尚竟然將腳直接捅進了他的後穴!
歲榮捂住嘴巴瞪大雙眼,饒是對單玉琯這種沽名釣譽虛偽至極的人感到厭煩,此時也心生不忍。
赤裸劍客長大了嘴想要嘶吼,卻發不任何聲音,周身筋肉繃緊僵成一條死魚。
和尚看他痛苦模樣,終於勾起笑意:「單莊主這肉穴好生暖和,冬日暖腳最是合適。」
單玉琯呀呀不能言語,生怕一個呼吸就會腸穿肚爛,那和尚卻不罷休,使勁往裡踩了踩,一聲悶響,聽得歲榮心底一顫,和尚粗壯無比的小腿全沒入了對方身體。
「這身好皮肉做本座的靴子正好,單莊主的陽穴十分合腳。」
單玉琯聽得此言,渾身一抽,身下精尿其出,竟是失禁了。
和尚嫌髒,踢腿一甩,健壯劍客被他如野狗一般踢到一邊,下體脫出一截腸肉,已然肛裂昏死過去了。
歲榮哪裡見過如此場面,嚇得心悸,手抖著爬下山石準備逃跑,卻忽然背心一緊,他周身一輕,被一股怪力拽起砸在地上。
再抬眼,只見那和尚鋒利的下頜和睥睨冰冷的眼神,一瞬間,心都似跳不動了。
和尚將他丟至一邊,一步一個血腳印走向單玉琯,先點穴護住他的心脈,又將他褪下的衣服一團,頂住他脫肛的腸肉塞回堵住。
歲榮張嘴要喊,和尚更快一步,隔空一指點中他的廉泉穴,歲榮只覺頸間傳來一陣斷裂般疼痛,再發不出聲音。
該死的,沈星移的寒武二將怎的如此廢物,這麼半天還沒找到自己,歲榮欲哭無淚,只驚恐地一退再退。
和尚料理好單玉琯,轉身走向歲榮,那張原本清冷俊逸的臉孔在歲榮眼裡,只比魔神還猙獰三分。
歲榮就地爬了兩步,自衣襟中摸出暗器鐵管,揮手一撒。
和尚避也不避,任由銀針釘在自己胸口,凌空一抓,歲榮手中鐵管被他納入掌中,瞥了一眼,冷道:「摘星手,你是宴君樓的小廝?」
這隔空取物的內力非同尋常,歲榮不敢再造次,只好點頭。
於和尚看來,那精緻小童一臉惶恐,模樣似小鹿般無辜驚恐,這暗器材質非同一般,暗猜應當是宴君樓的受寵孌童。
不過,撞見自己這等好事,這人非殺不可。
和尚勾手一撈,掐著歲榮脖子就將他凌空提起,他兩指只需輕輕施力就可以結果了這條性命。
「大師……咳咳……饒命………饒……」歲榮摳著和尚大手,兩腿亂蹬。
和尚眉頭一抖,分明已經被自己封住了穴道,怎的……
就這錯愕一瞬間,歲榮掙脫他鐵手,跌在地上,一通咳嗽。
和尚冷眼瞥他,只要歲榮敢大聲叫喊,便立馬一掌將他打死,然而歲榮止住咳嗽後,卻不逃不喊,只怯懦地望著自己。
「如此色相,屬實可惜。」和尚一手負背一手聚氣,眼神冰冷嘴角卻勾著戲謔生死的邪笑。
歲榮望著和尚,怯生生道:「大師也好看得緊。」
和尚一怔,眉頭擰起:「本座可不是在誇你。」
歲榮裝傻爐火純青,尤其配上那張單純秀麗的臉,更是效果拔群:「能讓一個和尚說出『如此色相』,當比什麼沉魚落雁更值得歡喜。」
和尚瞥他如視螻蟻,故作玄虛不過裝傻賣乖想要活命,抬手就要打下。
「等等!」歲榮身子一縮,疾言厲色道:「大師!再聽我一言!」
和尚沒了耐心,只冷道:「說來。」
歲榮站起身來,強作鎮定道:「左右我是要死了,不如讓我服侍大師過後再死,做個快活鬼,好歹黃泉路上不冤屈。」
他一邊說著,一邊往那死神身邊靠過去,控制著手指不要顫抖,輕輕挑弄和尚的衣袍:「大師威猛俊俏,小可見之傾心,奴家出身卑賤,早死晚死都不要緊了……只是我佛慈悲,求大師渡我,也不枉我辛苦來這人世走一遭……」
和尚看著他的小動作,嘴角勾起邪笑:「你要本座如何渡你?」
歲榮跪下身,抱著和尚修長粗壯的大腿,側臉貼著他襠部輕輕磨蹭:「大師這杆『法器』威猛神勇,奴婢平生從未見過這等偉物,大師道行高深,屬純陽之體,男兒中的男兒,求大師讓我將你法器含上一含,便是讓我立刻去死,我也是值得了。」
這淫賤馬屁拍得和尚一陣舒爽,左右這賤婢等下要給打死,這樣如花似玉的臉蛋兒,也確實可惜,倒不如成全了他,反正他今日還未泄過火氣。
和尚雙手背於身後,岔開雙腿,沉聲道:「能不能有這渡化,只看你本事,本座就允你半柱香的時間。」
哼,死禿驢,不過一個和尚,竟然如此狂悖,一口一個本座。
歲榮手指掃過他胯下微微撐起的輪廓,輕啟朱唇,吻上和尚裸露在外的半邊胸脯,和尚胸肌一抖,歷目怒視,歲榮望著他,可憐道:「大師許我半柱香,怎麼又不作數了?」
和尚眉頭擰緊,雙手合掌,閉上眼睛不再看他,口中念念有詞。
歲榮翻了個白眼,真是會惺惺作態,旁人見了,反倒要認為他在勾引和尚了。
「大師……您的身子真強壯,這肉疙瘩脹得如此好看,又彈又硬,這樣的法相雄姿,世間難尋……」
歲榮又含住了他的乳頭,一股子咸腥,用貝齒輕咬又用舌尖撩撥,和尚肉眼可見身上起了一浪一浪的雞皮疙瘩,胯下一抖一抖,撐了起來。
「素衣朱襮,從子於沃。既見君子,云何不樂?」歲榮心道你這狗和尚,也不甚堅定,還要做這姿態,更是起了層勝負心,蛇一樣纏上他挺拔矯健的軀體,順著他健碩的胸膛吻至他的喉結。
和尚眉心劇顫,他所經性事不少,卻沒碰過女人,僕從奴役的都是雄健男兒,歲榮這樣的少年還端是頭一個,這股子嬌媚動人,倒與他年少時模糊的母親形象有些重疊……他的母親當時也是這樣,主動纏上男人雄健的身體,奉於對方把玩。
「素衣朱繡,從子於鵠。既見君子,云何其憂?」歲榮剝落他一身九縫袈裟,銅鑄般健碩硬朗的身體袒露無餘,歲榮自他雙手合十處鑽入他的臂彎,淺吻著他的下頜,摩挲著他的濃眉,就是不碰他鋒利的唇。
和尚睜開雙眼來瞪這不知死活的妖孽,卻只見得歲榮眼裡春光流轉,含淚動人,他呼吸一急,周身開水般滾起燥熱,兩人隔著咫尺,鼻息交融,少年艷紅的唇似柔嫩的櫻桃,恨不得一口將它咬破。
歲榮分開他合十的手掌,讓他摟住自己的腰肢,動作是如此放浪,眼神確是虔誠與憂傷,那一瞬間,和尚如同看到在佛陀面前心碎的善女,奉獻著肉身,尋求佛陀解答。
「大師,你懂什麼是愛嗎?」他是誠心問佛,贏曜問他的他不能解答,心中卻痛得厲害。
和尚冷眼看他,卻答道:「不過慾念痴妄,貪是毒,欲是毒,嗔是毒,痴是毒,情也是毒。」
歲榮探手伸進和尚褻褲,握著那已蓬髮脹挺的碩物滑動:「我說是不可見,不可奪,剪不斷,理還亂,很綿長。是歡樂,是憂傷。註定冥冥中,猶如千絲網。愛恨情仇皆是緣,一生一世在身旁。」
和尚呼吸越來越急,還是板著那張寒玉般端莊的俊臉:「你懂,也不懂。」
「貪妙資具,淫愛現行,未廣追求,此位名愛。」
歲榮搖頭苦笑:「聽不懂,悟不透,我不懂,大師你也不懂。」
和尚心頭一振,他自幼天資絕頂,苦練達摩玉璧的《玉璧神通》,年紀輕輕就參悟三禪,超然於其餘僧眾,然而,這些年來他寸功未進,只因無法參悟色慾,不能修得大成至無色界,這少年一番問詢,倒是喚醒了他的心魔。
歲榮蹲下身,和尚雄根頂端已結出露珠,他伸出猩紅舌尖將它捲入口中:「生死須臾一場夢,色也是夢,欲也是夢,愛也是夢,大師不如入得夢來,好生愛我一場。」
和尚滿頭大汗,周身內力上躥下跳,心底又麻又癢,腦中欲悟不悟。
歲榮觀察其顏色,自知他正天人交戰,便再接再厲:「佛從紅塵來,紅塵皆為師……」
他縱身一躍掛到和尚身上,兩腿鎖在他腰間,吻上了和尚的唇,將口中和尚的前液口對口喂到他嘴裡:「大師是我師,我亦是大師的老師,老師想要大師肏我。」
和尚瞳孔一縮,呼吸全亂,雙臂猛然一緊,端著歲榮,手指探到他身後陽穴,就要挺身而入。
歲榮驚呼一聲,用手掩住後穴,隔開他的陽根不讓他進入,和尚不解,歲榮笑道:「大師抱我去池邊,這處昏暗,奴家不想至死也瞧不仔細夫君樣貌。」
和尚不答,卻抱著他往外邊走去,和尚一身袈裟盡除,耀日之下,雄健身姿發出健康的光澤,周身筋肉成束忿張,不用施力都繃得死緊,尤其被他抱在懷中,更能瞧見那如南瓜紋理般滾動的肌理,肩上,胸上,手臂上,如同紡車牽絲,雄健非常,好看得緊。
「這處可好?」和尚語氣冰冷,卻是在詢問歲榮意見。
歲榮一邊摩挲著和尚發達健碩的胸肉,一邊嬌嗔道:「大師抱我去池邊那處怪石處,那處間隙有人經過,我要他們都看到,我是如何被大師這樣偉岸雄健的男人肏弄的。」
和尚呼吸一窒,低罵一聲「浪貨」,抱著歲榮去了池邊怪石處,讓他平躺在怪石之上,又性急地扯落他的褲子,將一對玉藕般的腿抗在肩上。
歲榮仰躺在那處,腳掌踩在和尚方正的胸肌上,腳趾夾挑著他的乳粒,又握著對方脹到極點的陽根,用他流滿淫液的龍頭在自己穴口來回塗磨。
「大師端是世間難尋的英偉男子,生得這樣好看,奴家真想跟大師日日交歡,不分晝夜與大師交纏在一起。」
和尚喉間乾燥,想到他也許可以助自己練功,不由得也有些動搖:「不如你跟本座出家,伴我身邊陪我參禪。」
歲榮一邊應承,一邊摸索,終於被他尋到機關。
「夫君英姿偉岸,奴家傾慕至極,奈何時候不到,我們再做打算。」
和尚蹙眉,一句「為何」還沒問出,只覺手中身子溜滑而出,怪石陡然翻轉,帶著少年墜入暗道。
「可恨!」和尚發現上了當,一掌把怪石擊得粉碎,暗道之中,少年已沒了蹤影。
……
童貫倚在榻上賞煙,耳畔有仙樂飄飄,他眯著眼睛好不愜意,只那魁偉模樣實在讓人想不到是個閹人。
「滔霞水榭好地方啊,貴妃娘娘好琴藝啊。」
媯嬋撫琴止弦,實在煩躁,這太監天天來,她不過如常彈琴解悶,這位大爺一來就權做主位躺著靠著,倒像是她這琴是專門彈給他聽的。
「童太尉莫如此稱我,我當不起你這聲娘娘。」
童貫哈哈一笑,手撫雙膝坐正,寬解道:「三書已遞,六禮已過,金印鳳寶也已交到娘娘手上,您就是我大宋的貴妃娘娘。」
媯嬋纖指連彈,曲不成音,真真是諷刺到了極點,氣得搖頭笑道:「好個大宋皇帝,尋常人家也鮮有把自家妻女送與別家的,天子皇家倒是先做了表率。」
童貫嚴重精光凌厲,臉上卻依舊堆著笑意:「娘娘何必動氣,說到底不過是個名分,宋遼現下交惡,皇上此舉也屬無奈,娘娘犧牲小我,止住一場干戈實乃大義。」
媯嬋閉目,鼻中呼出濁氣,她太陽穴突突直跳,說不出的心煩意亂,只是,她若不嫁便是由她親姐去嫁,沒有更好的法子。
童貫又道:「左右娘娘還是完璧身,遲早要嫁人,完顏旻為一部之長,娘娘嫁去做正妻,遼國對內只稱以榮國公唐括留速之女的身份,委屈不得娘娘。」
媯嬋冷笑一聲,不客氣地抬眼瞥他:「皇帝誠意,媯嬋懂了,北方戰事吃緊,童太尉就不必天天來耗了,媯嬋嫁他就是。」
童貫笑臉僵硬,見她逐客,也不多言,只提醒道:「完顏旻已至白鹿莊,娘娘好生打算,童貫就不叨擾了。」
媯嬋摳著頭皮,把發冠摘下丟到一邊。
靈燕看童貫走了,趕緊過來將發冠拾起,小心擱在桌上:「小姐若是不依,大可一走了之。」
媯嬋心知她是在想法安慰自己,也不怪她這話說得孩子氣,只苦笑道:「我可一走了之,我姐姐該如何?白鹿莊又該如何?端是好笑至極,不男不女的指揮男人打仗送女人。」
靈燕不知如何寬解,只站在一旁作陪。
媯嬋嘆了口氣,坐到鏡前梳起了頭髮,她不管如何煩悶,還是得收拾一番去見她未來的夫君,她是不想嫁,卻也不能讓人完璧歸趙。
靈燕捧來寶匣供她挑選首飾,卻聽媯嬋叫她:「靈燕,你弟弟今年滿十八了吧?」
「對,靈泉八月滿的十八。」
「這一晃眼,都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紀了,當初帶你們回來時,你們還那樣小。」
媯嬋轉過身,把寶匣合上蓋子推到她懷裡:「你跟了我這些年,這算做你的陪嫁,出了白鹿莊,嫁人也好,置辦一處產業也罷,可千萬不能將家底都告訴別人。」
靈燕一怔,紅了眼眶,嘴唇發抖卻說不出話來,只能跪在地上,哭了起來。
媯嬋別過身,繼續梳頭髮,只是手抖得厲害。
「靈燕的命是小姐給的,我要跟著小姐。」
「巧蝶!」
聽得召喚,巧蝶匆匆從樓上下來,卻見靈燕不知何事哭成了淚人。
「靈燕忤逆,把她攆走,還有她的弟弟,一同攆了,我去知會大夫人將奴契燒了,從今往後,這人就不算是白鹿莊的人了。」
靈燕哭得更厲害了,巧蝶雖不解,但畢竟是與媯嬋從小長起來的,她家小姐什麼脾性,她是清楚的,只能扶著靈燕起來帶出去。
媯嬋長髮結成一團,如何都梳不開,索性一剪子將它剪了,只願靈燕下得山去,再也別回白鹿莊了。
「小姐!」
被巧蝶一聲驚呼,媯嬋受驚,剪子差些把手劃破,一邊走過去,一邊問是何事。
巧蝶靈燕嚇得滿臉煞白,指著湖中冰殼之下那處人影:「小姐……那處好似有個屍體……」
媯嬋眉頭一皺,躍至冰面,一掌劈開冰蓋,將那人撈了出來,竟是歲榮!
梧桐園的荷花池暗連著滔霞水榭,夏季時,歲榮總與師哥們在蓮池捉魚摸藕,熟悉得很,然這大冬天游泳還是頭一次。
他順著暗河一路往上,終於瞧見頭頂透出光亮,拚命游過去,卻被頭頂一片連沿的冰殼堵死,他如何都破不開,漸漸缺氧昏死過去。
……
臨月閣前的廣場之上已彩旗林立,各大門派的俠士濟濟一堂,或相互寒暄,或把酒言歡,好生熱鬧。
什麼天工門,海沙幫,什麼無量劍派,南北少林,龍虎山的天師府,空桑山的三宮劍派,更有青城,崆峒,丐幫,全真,崑崙,江湖上有名沒名的到了大半。
贏曜身著米色蠶絲交領長衫,外罩同色圓領袍,頭戴白玉束冠,氣質瀟洒絕塵,他持杯換盞告慰來客,更差使數不清的美艷丫頭為來賓斟酒獻食,眾人心知肚明,這是百經綸欽定的下任臨月閣主人選了,故意使他領銜交際,也算是借著縱橫榜朝大家預告。
只聽得三聲鼓響,喧譁的廣場俱都安靜了下來,齊齊望向雄鹿影壁。
鼓聲再響三聲,百經綸與贏勾各捧著厚厚捲軸自影壁左右而出,百經綸身後跟著姜淮壽,贏勾身後跟著媯嬋,四位莊主踏著四方步隨著鼓聲款款現身。
姜燦一身短打,筋肉畢露立於高台擊鼓,待四莊主俱都站好,他高喝一聲道:「辰時到!放榜!」
縱橫兩榜掛於影壁兩頭雄鹿口中,終於展開。
縱榜上書天下英雄,橫榜又寫巧兵器,江湖人爭名逐利皆為此刻榜上有名,俱都攢頭來看。
江湖人皆默契有規矩,無論排名,不可喧譁,免得有名的顯得猖狂,沒名的顯得寒酸。
小王爺也來湊熱鬧,他坐於臨月閣首位,身後立著賽虎,身邊坐著完顏旻和童貫,侍衛抄來榜單呈上。
「這神塵大師是何人?怎的憑空就奪了第一?白鹿莊的贏勾只排第五……如何連畢大夫也屈居第二?他不是武林盟主麼?」
衛臨坐於他對面,榜單向來由宴君樓收集整理再由白鹿莊公布,他自然一清二楚:「此人乃南少林住持,精通少林七十二絕技,年紀不過二十有六,已《易筋經》大成,又習得玉璧神通,實乃百年不遇之武學奇材。」
小王爺來了興致:「哦?如此奇材,為何如今才揚名?」
完顏旻雙目緊閉,盤著項間瑪瑙紅珠,哼笑道:「此一人就打退了西夏上萬鐵騎,他不排第一,我觀這中原武林,也沒人能論第二,這人恐怕童太尉最是熟悉。」
童貫本不想提及,完顏旻點他來說,他只好道:「我奉聖上旨意經略西夏,奈何西夏蠻子實在勇武,劉仲武與种師道亦敗於西夏鐵騎,眼看慶州要破,那和尚神兵天降,一人守著城門,竟是沒放進一個蠻子,打了一天一夜,西夏終於是放棄了。」
小王爺倒吸一口涼氣:「竟有這等事……只一人……天啦……」
不怪他吃驚,若不是聽童貫親口說,衛臨也以為傳說誇大其詞,哪怕是再鋒利的刀連砍百人也要卷刃,更不說那和尚只赤手空拳,簡直顛覆常識。
「神塵大師今日可來了?」小王爺迫不及待,連稱呼也不由得恭敬起來。
衛臨頷首道:「來了,此刻應是就在廣場之中。」
趙構撐案而起,賽虎連忙跟上,興沖衝出了門去,轉過影壁,只見廣場正中已搭好了擂台。
按照慣例,天下第一作為擂主須得上台守擂,有不服排行者要擊鼓三聲已示挑戰,比試各出十招,點到為止,高手交鋒,只十招便能探得虛實,如此也不傷各自臉面。
那和尚立於擂台中央,正兩掌合十閉目念經,寒風捲起他一身橙紅相間的九縫袈裟烈烈鼓卷,勾勒出他一身精肉健碩非常,渾然天成一尊佛像,偉岸莊嚴。
天邪派的重陽子一撫長須,朝身邊白髮老者激道:「忘殊師兄的燭影搖紅為橫榜第一,怎的也不上台比比?」
玉邪派的忘殊大師卻不受他激,只道:「師弟的紅爐點雪亦是神兵,此次評了個橫榜十三,不如趁此機會上台證明。」
重陽子氣極,正措辭發難,卻見擂台飛來一人,卻是冰邪派的丹陽子。
姜燦抱著雙臂與畢再遇靠在一邊,他們交談二人聽得一清二楚,姜燦憋著笑負於畢再遇耳畔小聲道:「這三宮劍派還是內鬥個沒完,年年都要鬧上一出做開場,倒像是『習俗』了。」
畢再遇望著那和尚,唏噓道:「萬萬想不到,神塵大師竟然如此年輕,長得還這樣俊俏,當真是天之驕子。」
「俊俏?」姜燦仔細瞧了瞧,他還是更喜歡歲榮那樣細皮嫩肉又嬌媚柔弱的樣子。
贏曜抱著豸燒立於兩人邊上,也不知道在想何事,面容冷得像塊寒鐵,只直愣愣地望著台上。
丹陽子朝和尚抱拳道:「空桑山,冰邪派掌教丹陽子,請教大師。」
和尚面容波瀾不驚,只微啟雙眸,淡淡道:「南少林,神塵,閣下請。」
丹陽子見其對自己不甚重視,當即動了真火,他揚名數十載,一直是中原武林的中流砥柱,這和尚不過一個後生,竟然對自己如此不敬,簡直狂悖無理。
他手中「魘夜」通體漆黑,十寸有餘,既是長匕又是短劍,細長一支,毫無光澤,饒是現下晴空萬里,光芒照耀其上也似被吸了進去,若於黑夜之中更是不見其形,名列橫榜第八。
和尚雙掌合十,紋絲不動,那副泰然端莊的模樣襯得丹陽子像個粗野匹夫,丹陽子越想越氣,一式冰消雪走直貫和尚命門。
小王爺終於盼到打鬥場面,肉眼卻跟不上丹陽子速度,只見神塵巋然不動,丹陽子已連出數招,身型快如鬼魅,在台上閃爍不止,定睛去看,卻只見得台上竟憑空生出兩個丹陽子,一前一後將和尚夾住。
「這?」小王爺只道怪哉,世上竟有分身功夫?
衛臨笑道:「三宮劍派分練無邪臻典,王爺可是見了台上有多個丹陽子的分身?」
「正是,我見台上一前一後兩個丹陽子正將大師夾住。」
「那是無邪臻典中的玄機步,動若疾風雷霆,只可惜沒有輕功榜,丹陽子這身輕功,當屬武林第一。」
分神間,只聽一聲脆響,和尚手作拈花指,正拈著丹陽子的「魘夜」,丹陽子自己都沒發覺何時被和尚奪了兵刃,霎時整個人如同煮熟的年豬,紅得似滴出血來。
他羞臊難當,不去細看便可想像台下重陽子及忘殊大師的表情,當即便顧不得什麼比武規矩,換掌為爪直取和尚要害。
和尚身形輕輕一錯,襲來掌風擦身而過,石磚上立現三道抓痕,丹陽子腳下連踢,蹬得身子越沖越快,只憑藉慣力,爪勢越發凌厲,快得已不見雙手,只聽得見耳畔烈烈風聲。
眼看和尚被逼到了擂台邊上已退無可退,丹陽子再換爪為指,直戳和尚死穴。
電光火石只一瞬,丹陽子中食二指被和尚握於掌中,進退不得,擂台周遭,一片好漢唏噓。
和尚退了一步,頷首合十道:「前輩,承讓了。」
丹陽子的魘夜不知何時已回歸他腰間劍鞘,他眼皮一陣猛跳,頭皮更是一陣燥熱刺癢,只恨不得地上裂出個縫來讓他鑽下去。
台下門人已圍了過來,正想如何寬慰掌門,卻聽得一陣鼓聲傳來,高台之上,一少年著靛藍勁裝,一手持錘一手指著擂台喊道:「冰邪老兒,快快讓開,該小爺上場了。」
眾人連忙抬眼循聲去看,能口吐如此狂言的,除了那太歲爺,還能有誰。
完顏旻眯著雙眼,立於趙構身旁,高大身影如同一堵城牆遮天蔽日投下大片陰霾罩著他頭頂:「那是何人?」
小王爺撫掌笑道:「臨月閣主親子,坊間口口相傳的混世魔王,小太歲,百歲榮。」
丹陽子是見識過此子狡黠頑劣的,也顧不得稱呼受辱,正好由得他胡鬧,鬧得眾人忘了他台上受辱最好。
百經綸一見逆子,只覺得胸中鈍痛,呼吸不急,一口氣差些沒上來,星移卻迎面朝他跑來,苦著臉道:「我只背了個身,就讓他跑了……他先前還氣若遊絲虛躺著,哪想得到……」
百經綸抬手示意無妨,又使了個眼色,畢,姜,贏三人齊齊領命,三道矯健身影縱向高台去捉他。
上得高台將他架住,卻發現竟是南策,三人心底一涼,回首一看,歲榮已立於擂台之上。
和尚眯著雙眼,饒是他這等波瀾不驚的定力也不由得驚異出聲:「……是你?」
小太歲抱著雙臂,一臉邪笑:「怎的?夫君不認得我了?」
台下眾人聽得此話交頭接耳。
和尚臉上一燙,目露凶光:「尋你不得,你卻自己送上門來。」
百經綸邊跑邊喊:「大師勿怪,經綸這就帶豎子回去教訓。」
歲榮卻大聲喊道:「今日你若輸了,我不要你的天下第一,我只要你向我下跪叩首,再學三聲狗叫。」
台下哄堂大笑,小王爺坐到賽虎背上,抬眼一看完顏旻,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竟也勾起了唇角。
贏曜瞪著南策怒斥道:「你就這樣陪他胡鬧?你可知後果?」
南策咋咋嘴,道:「不知道。」
姜燦與畢再遇飛下高台去攔,台上和尚說話了。
「怎麼比?」
==============
十 狼嘯
歲榮老神在在:「好比得很,你打我三掌,我還你一掌,三掌之內你打不死我便是你輸,我若將你打下擂台也是你輸。」
台下眾人聞之譁然,與這和尚對掌?簡直自尋死路,即便和尚顧忌白鹿莊的面子手下留情,這廣場之中高手雲集,也沒幾個人能自持受得住他三掌的。
贏曜眉頭緊鎖:「歲榮這是瘋了不曾?」
南策冷冷瞥他一眼,道:「你並不如何了解他。」
贏曜如聞炸雷,愣了許久,他與歲榮一同長大,卻不如南策對歲榮來得信任。
和尚自懷裡摸出鐵管彈給他:「你的小玩意兒,還你。」
歲榮揮掌接過,笑道:「夫君有情有義,連奴家遺落的小玩意兒都仔細收著,有心了。」
「找死!」和尚被當眾調戲,登及發了威,韋陀伏魔掌直衝歲榮胸口。
那掌直貫而出,歲榮使出輕功來躲,卻腳下打結,一掌打得他口噴鮮血。
眾人只當歲榮有什麼後招,卻不想只是如此狼狽又難看地生生挨了一掌,饒是和尚這掌力道收了又收,仍是看得人心驚肉跳,無異於一個壯漢毆打一個嬰兒。
姜燦台下爆喝道:「你這大和尚好不要臉,竟下這樣重的手,要打我跟你打!」
歲榮抹去唇上鮮血,自地上爬起來道:「已經一掌了,還有兩掌。」
和尚眯著雙眼看他,這是要把自己架在一個進退不得的地步不可了,若動真格此子必死無疑,但他一個出家人,既當眾破了殺戒,又要落一個恃強凌弱的罵名。
歲榮踉蹌著走了幾步,道:「怎的?前幾日說要殺我,食髓知味後,又捨不得了?」
和尚額角青筋狂跳,追風掌勁揮手而出,隔著五步之遠,只見得歲榮後脊一彎,整個人變形如同一隻蝦仁,又是一口鮮血狂噴,彈飛了出去。
姜燦飛身去接,卻還是晚了一步,歲榮砸在地上,彈滾了兩圈。
百經綸飛身上台,道:「經綸替逆子挨大師第三掌!」
童貫冷笑道:「如此盛典,被一小兒攪成了鬧劇,百經綸不善教養,這縱橫榜不看也罷。」
打木人樁都比這個來得好看,小王爺也甚覺無趣,朝完顏旻問道:「尊下不如同去亭瞳苑坐坐?」
完顏旻抱著雙臂搖頭道:「勝負未分。」
「未分?」
「如此陽謀,和尚答應與他作賭時,就已經輸了一半。」
小王爺不解,卻看台上和尚頷首合十朝百經綸一躬。
台下有江湖客道:「江湖皆知今年白鹿莊會擂台招親,你這和尚下手如此重,也是想成婚了不成?」
畢再遇與姜燦去抱歲榮,卻見歲榮咳了兩聲,自己爬了起來,又往擂台走去。
「父親,讓我來。」歲榮拍了拍百經綸的後背,經綸一怔,深深地看著兒子。
「和尚,還剩最後一掌了。」歲榮站到他面前。
和尚還是頷首合掌,只要他不打出第三掌,就算平局作數,雖然這場比試實在難看,但起碼體面。
歲榮蹲身扎馬,笑道:「大師不出手,那輪到我打了。」
和尚不理,任他來打。
歲榮雙掌一錯,登時台上颳起疾風,經綸連忙退到台下,眾人屏息來看,只待小太歲如何揮出那驚天動地的一掌,下一刻卻驚呆了眾人。
只聽得一聲聲衣帛破碎之聲,歲榮使出摘星手,將和尚剝了個精光!
眾人反應過來,登時發出爆笑,和尚如果不想讓他碰到,歲榮是如何都碰不到他的,他只以為歲榮會還他一掌,卻不想這廝竟然!
和尚左手掩著下體,俊臉通紅,右手忍無可忍,下意識全力轟出一掌,那一掌揮出瞬間和尚就已經後悔了,卻收不住力,結結實實擊在了歲榮胸口。
只聽得一聲炸雷響動,歲榮身後被掌風貫出一條觸目驚心的鴻溝。
廣場萬籟俱靜。
「須彌孑掌……」衛臨識得,那和尚終於使出了玉璧神通中的功夫,雖只是欲界神通,已能降龍伏虎。
百經綸心中一沉,連忙抱起兒子,生怕碰碎他的骨頭。
神塵顧不得遮羞,雙手合十朝百經綸道:「阿彌陀佛……本座實是無心之失……」
「禿驢!我殺了你!」姜燦爆吼一聲往台上急沖而去。
神塵神色冷峻,輕巧一錯避開姜燦揮來一拳,又順勢捉住他胳膊一折,姜燦周身內勁被他鎖死,進退不得。
「看劍!」
和尚餘光一瞥,只見贏曜揮劍來刺,利劍已至面門,和尚兩指一拈,只這麼輕輕夾著劍刃,贏曜只覺得劍身如同插進了一座山中,再捅不進去又拔不出來。
他左手擒著姜燦,右手擋著贏曜,突然下體一痛,連忙雙手一送將二人拋開,卻見身下滾落一顆石子,陽根上流出血來。
「大師銅皮鐵骨,陽物也得練練才是。」
「你?」神塵難以置信,分明挨了自己的「須彌孑掌」,竟還活著?
歲榮揉著胸口從經綸懷裡站起,扒開衣襟一看,胸口一個緋紅的大手印,除了腫些,卻也無礙:「大師送我大手印,我送大師一顆『痣』,也算你來我往了。」
「……玄天一氣道!你竟也是鴻蒙宗的人!藏得這樣深!當真是我小瞧了你!」
歲榮笑著揚了揚眉,南策躍下高台,朝台上嚷道:「大和尚!你輸了,還不快跪下磕頭?」
有人起頭,江湖中人立馬響應,反正是來看熱鬧,沒有什麼熱鬧比天下第一給一個小孩兒磕頭學狗叫更有看頭了。
「對啊大和尚!快磕頭!」
「堂堂少林住持!言而無信豈不是貽笑大方?」
完顏旻哈哈大笑,朝小王爺遞去一個我說中了的眼神便轉身而去。
趙構還想看那和尚如何學狗叫,卻也只能跟著貴客而去。
神塵雙拳攥緊,掌心滲出血來,一番天人交戰後,那尊莊嚴挺拔的健美佛像,終於還是朝著歲榮跪了下去。
咚咚咚幾聲悶響,和尚恨不得把擂台磕個粉碎泄憤。
歲榮撫掌笑道:「好狗好狗,大師叩頭如此響,怕不是早就盼著如此……哦~我懂了,難怪一而再,再而三地引誘我,又故意讓我與你打賭,怎的,天下第一沒有天下第一犬痛快?」
眾人一陣鬨笑,丹陽子笑得尤為厲害,只恨不得捉個說書的來聽,再大張旗鼓開台把這場景講個十天半月。
「你!!!」和尚伏在地上,雙目赤紅似要噴出火來,只恨自己心慈手軟,沒有一掌把這狗雜種打死。
「你什麼你?學狗叫!」姜燦提醒道。
和尚渾身發抖,周身肌肉抽動著,雄渾的聲音躊躇著在喉間滾動,終於還是發出了那聲犬吠。
「哈哈哈哈哈……好聽得很,一聽就是條念經的狗。」歲榮辱人從來不留餘力,眾人聽得一陣面紅耳赤,先前還對歲榮心疼,現下只同情起那和尚來。
歲榮又道:「大師身材如此好,快把你的佛臀抬高點,讓大伙兒看看佛陀的陽穴長啥樣,是不是開成了一朵蓮花?」
百經綸趕緊捂住他嘴將這滿口葷話的逆子抱走。
神塵伏在那個專門為天下第一打造的擂台上,頗為諷刺,他在稱讚中長大,頭頂無數光環,平生第一次受辱,竟然是這樣!
那個可惡該死的小鬼,活像一泡尿把他頭頂的光環全都澆滅了!
各大門派看完這一場鬧劇,也都陸續散了,也做不得這繼續奚落的事,只往白鹿莊各館遊玩。
南少林同來的小和尚這才敢上得台來,把袈裟披在神塵身上,想撫住持起來,卻如何都抬不動他,只聞到一股熟悉的雄腥,只見神塵結實的胸腹之上,已掛滿了白膩的種漿。
他竟然在這等羞辱中,在眾目睽睽之中,被歲榮羞辱得泄精了……
百歲榮!
此辱我定要讓你日後千百倍奉還!
……
歲榮躺在飛流館的大床上縮成一隻蝦仁,痛得滾來滾去。
「那個該死的禿驢!下手這樣重!痛死我了!」
姜燦把他摟住喂他喝藥,星移坐在一邊罵他:「是該給你些教訓!你也太亂來了……竟還特意去羞辱人家。」
歲榮忿忿道:「他前幾日差些殺了我,還害我大病一場,羞辱他算便宜他了。」
「他為何要殺你?」
「他……」歲榮一想將和尚如何凌辱單玉琯,單玉琯又是如何下賤討好的說與他們聽,他們肯定是不信的,怎麼聽都像是他會做的事情,索性懶得說了。
星移見他無法分辯,只道:「現下好了,整個武林都知道天下第一敗於你手,你出盡風頭了。」
「我又不是為了出風頭。」
「那你說為何?」
歲榮把頭一偏,捂著胸口直說疼,姜燦道:「沈師弟,你莫與他爭了,他現在疼得緊。」
星移白了他倆一眼,氣呼呼地出了門,卻見畢再遇立在屋外。
「畢師哥?怎的不進去?」
畢再遇摸摸鼻子,下巴一仰,示意他看南策:「看他練功,也挺有意思。」
星移一看,竟然贏曜也在,還假模假洋地在指導南策。
「唉……歲榮真是好福氣。」
畢再遇揚著眉:「怎說?」
星移瞪了他一眼,道:「又是師哥護著,又是小廝陪著,還有你這未來夫君照顧著,挨不得碰不得,還要如何好?」
畢再遇只聽得「未來夫君」幾字,面上一紅:「你宴君樓的僕從比白鹿莊只多不少,歲榮偏居飛流館,是可憐些,你就莫慪氣了。」
星移聽了這話,肺也氣炸了:「好好好,是我小氣,他可憐得很,就得你們炎麟兒玉龍兒的守著他!我多餘,我這就給你們騰地方!」
「唉!沈師弟!」畢再遇想拉住他解釋,星移腳下一蹬,兩個燕子翻身,沖入雲海不見了蹤影。
「你說了什麼話?將他氣成這樣?」贏曜靠過來問他。
畢再遇摳了摳帥氣的大腦瓜:「我也沒說什麼啊……」
贏曜點點頭,心不在焉的,然後又問道:「你怎的不進去?」
「我……算了,我還是回去吧……」
贏曜瞥了房間一眼,也道:「那我陪你一起走走。」
「你不進去了?」
「嗯……我也不進去了。」
歲榮蹙眉聽了半天,道:「那兩個傻子怎的還不進來?喜歡受凍?」
姜燦道:「已經走了。」
「走了?」
歲榮心中一悶,翻身想要躺下,姜燦卻把自己扒了個精光,先他一步躺下了。
「????」
姜燦嘿嘿一笑,拉著他往懷裡摟:「你躺我身上,我身上暖和,比你這床板軟些,睡著舒服。」
歲榮還能不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,囑咐道:「我胸口是真的很疼,受不住折騰。」
姜燦將粗長陽物塞在他兩腿中間讓他夾著:「這樣就很好,再與你親熱不了幾日了。」
歲榮頭枕在他高高聳起的結實胸脯上,聽得此話,心中一沉,此去一別,不知何時還能再見了,聽聞那些遠嫁的女子,一輩子都沒法再回家了。
「師哥……」
「嗯?」
「你今後如何打算的?」
「我嘛……可能就接接懸賞,跑腿練功吧,也沒啥打算。」
「你不想做臨月閣主?」
姜燦摟著歲榮,又扯過被子蓋在他身上:「不做。」
「為何?」
姜燦笑道:「你更想讓贏曜做不是?」
原來他什麼都知道……
姜燦寬慰道:「贏曜更適合些,我自在慣了,可管不得這麼多的事。」
歲榮愣愣躺在他懷中,心中一陣負罪酸楚,正不知說些什麼,聽得院中一個明亮厚重的男聲在問南策。
「你家少爺現如何了?」
歲榮一驚,是百經綸!今日他該忙死了,怎的上飛流館來了!趕緊手忙腳亂從姜燦身上起來。
南策抹了把汗,冷眼瞧他,也不客氣:「什麼我家的,說得是我生的一般,你自己進去瞧瞧不就知道了。」
百經綸不敢相信,竟還有人在白鹿莊與他這樣說話:「你!」
歲榮趕緊披著火狐裘衝出去,一腳踹在南策膝彎上,斥道:「沒有規矩!跪下!」
南策雖不情願,但卻聽話,順勢就跪下了。
歲榮擋在他身前問道:「父親……怎的來了,今日這樣忙。」
百經綸看他連鞋也沒穿,襪子都濕了,什麼也沒說,負手進了屋去。
歲榮趕緊轉身,嘴裡罵著南策卻沒發聲,戳了戳他的犟腦袋,指著偏房讓他回去,又把火狐裘披到他身上。
經綸負手望著正堂牆上掛著那副詩:「人世悲歡不可知……」
歲榮進屋,把門關上,經綸聽得聲音卻不轉身,負手道:「字是好字,詩卻不是……身為男兒,哪來的閨怨。」
「您也知道我是男兒,卻還把我『嫁』出去。」
百經綸轉過身,眼睛已經紅了,歲榮還是第一次見父親這樣,心中一痛,沒了與他分辯委屈的念頭。
「上次來你飛流館,竟是兩年前了,上次來,還沒這首詩。」
歲榮聽他這樣說,心底的委屈海浪般卷了上來,惹得他一陣鼻酸嘴歪,趕緊別過身子道:「說這個做什麼……」
經綸似有千言萬語要說,最後只嘆了口氣:「唉……是爹對不住你,我不是一個好父親。」
「哎呀!我又沒怪過你!」歲榮不知他今天是抽什麼瘋,專門來惹自己哭不成,一邊嘴硬一邊往裡屋走,姜燦那個笨蛋躲在床底,一眼就瞧見了,歲榮連忙坐到床上,腳後跟踢了踢他的身子讓他躲更進去一些。
經綸跟著進來,父子倆好似也沒多的話好說,一陣沉默尷尬,他也不走。
「你身子感覺如何?」
歲榮把衣襟扒開給他看,指印已經沒了。
經綸點點頭,也坐到他床上,扯來被子給他裹上,沉吟片刻道:「爹準備把臨月閣主傳給你大師哥,你怎麼看?」
歲榮蹙眉,心煩得很:「怎麼還問起我的意見了?你是閣主,你想傳給誰就傳給誰。」
經綸又點頭,雙手扶著膝蓋,坐得筆直。
歲榮瞥他,道:「您正值壯年,怎的就想著傳位了?」
百經綸看著兒子,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:「等你走了,我就陪你娘回一趟她娘家,承諾了許多年,一直脫不了身。」
他還是頭一次提到千尋春娘家,歲榮頗為好奇,只聽一聲雄渾的哼聲突然自床底響起,歲榮心頭一緊,瞥眼去看,只見姜燦的陽物耷拉在床沿外,此刻正被經綸的靴子踩在腳下。
歲榮一臉驚恐地看向父親,經綸卻臉上帶笑問他:「怎麼了?」
「沒……沒什麼……」太詭異了……他不可能沒看到,也不可能沒感覺到……那就是他故意的。
既然如此,歲榮也只好繼續跟他掩耳盜鈴。
「你沒話與我交代?」經綸挑眉問他。
怎會沒有……只是,到底說怎得的荼蘼枝,還是交代為何闖地牢,又或者告訴他那個少林和尚與單玉琯之間的事……太多話要說了……
「大師哥與朝廷串通一氣了。」歲榮想了半天,只說了這個。
經綸踩著那根粗長性器在地上來回碾著,姜燦的雄根已脹成堅挺巨棒,端頭已溢出淫汁打濕了地板,只是經綸神色從容,這詭異的情景只若尋常至極。
「我知道。」
「你知道!?」歲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:「你知道你還傳位給他?」
經綸站起身來,雙腳踩在姜燦莖身之上,整個人的重量都無法將那根充血的巨物壓扁:「你看到的並不一定就是真的。」
歲榮蹙眉,看著眼前荒唐至極的一幕,心中一時五味雜陳,只好視若無睹,問道:「何意?難不成師哥是受你指派假意臣服的?可是……我白鹿莊為何要淌這趟渾水不可?我不懂,我們只守護百越,您這樣不是縱容師哥破壞祖宗規矩?」
經綸笑道:「不是我的安排,我卻想成全他。」
歲榮心中頓跳不止,腦袋犯暈,嗡嗡直響:「您能不能把話說明白?我不想猜了,這樣好沒意思。」
姜燦大著膽子,整個身子都躺到了床外邊,好讓經綸踩得更舒服,越是這樣不理他,他反更加興奮。
歲榮想從父親臉上看出異常,經綸卻只是笑著看他。
「如你這張『毯子』。」經綸將姜燦的大肉棒踩在他腹肌上戲謔地輕碾著,「我當他是毯子,你當他是毯子,那他就是尋常無比的毯子。」
姜燦一想到自己這身肌肉被他父子二人當肉墊踩在腳下,還如此尋常地聊天,就興奮地渾身抽搐,口裡抑制不住地發出雄吼。
歲榮耳根燙極,雙腳連忙踩住他口鼻,不讓他發出這樣讓人尷尬的聲音。
「我還是不明白……這跟贏曜背叛有何干係……」
經綸坐回歲榮床上,一腳仍踩著「地毯」的巨根,一腳蹭著他的腹肌用來刮他腳底的淤泥:「你大師哥當不會蠢到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投靠康王,還僥倖我不知……你倆一同長大,究竟是何品行我們作為長輩如何不知?」
「可是……」歲榮腳心一陣發癢,原來是姜燦竟不要臉地在舔他的腳底,歲榮乾脆將襪子褪下,團成一團,堵住他那張不安分的嘴。
「這世上就是這樣,沒人會把話都說清,只能你自己去分辨,信則不疑,疑則不用,他值得你信就莫懷疑,權做一種成全,就如我成全你這地毯一般,他想做地毯,我就成全他,再荒唐也做尋常,你若承擔不起後果,只管繼續恨他就是了,他依舊是寵你的師哥,卻更是他自己。」
歲榮腦袋一團漿糊,似懂非懂,心中卻也不那麼難受了。
百經綸摸了摸兒子的頭,心中不忍到了極點,卻說:「我兒都這樣大了……」
歲榮嘴巴一撇,道:「你若還不來看我,我還能長得更大些。」
經綸笑了,搖頭道:「你若一直都是這樣驕矜跋扈,我反倒還安心些。」
歲榮白了他一眼:「您又跟我說這些謎語了,聽不懂聽不懂。」
經綸用鞋底蹭著姜燦的大馬眼,馬眼的嫩肉被他帶著土礫的鞋底颳得一直流汁,姜燦一身雄壯無比的忿張肌肉毫無用處,只能一抽一抽地收束,喉嚨里發出的雄吼被歲榮的襪子堵住。
「……您莫折騰二師哥了,他不過是來陪我而已。」歲榮不忍,終於還是選擇了捅破窗戶紙。
默契被打破,就好似強行把自尊穿到一個沉溺淫慾之人的身上,就好似在提醒人家處境有多麼羞恥,姜燦鼻中哼出一團急促的濁氣,陽根一抖,飈出一股精漿,高高拋起,又嘩嘩地澆到桌上地上柜子上……那聲音清晰無比……
經綸用腳把堵住姜燦嘴的襪子蹭掉,姜燦立馬會意,伸出猩紅舌頭將他鞋底舔得乾乾淨淨。
「什麼二師哥?我怎不見燦兒?」經綸臉上含笑,假意環顧了一下周遭。
「……」
「你這肉毯清理髒污著實不錯……今日你且安養吧,晚宴就不用去了,我讓執硯把飯菜給你奉過來,也莫玩得太晚,明日你是主角,勿耽擱了正事。」
「好……好,父,父親慢走。」
經綸抬手虛按了一下,示意不用他送了,兀自背著手出了門去。
什麼意思呀……這……
姜燦躺在地上,哼哼著一陣抽搐:「弟弟……快打我,掌摑我……我受不住了。」
歲榮咬牙切齒地揪著他頭髮讓他跪正,不用他求,歲榮早就想扇他了,都是他這淫獸,他兩父子難得交心,給他鬧得如此荒唐。
「賤死了你!打死你!臉都給你丟盡了!」
姜燦端正跪好,兩手交叉剝玩著自己的乳首,一臉淫蕩地享受著耳光,胯下本應用來配種的絕世陽根被人用來擦了鞋,反倒比交配時還來得硬挺,隨著歲榮耳光的節奏,竟不需外物刺激,也能一顫一顫地泵射雄汁。
「把我屋子全給我舔乾淨了!再滾去外面雪地里罰跪!」
聽得此話,姜燦射得更加厲害,兩枚大肉蛋提到了會陰,恨不得一同射出來的陣勢。
「好……遵,遵命……謝謝弟弟……謝謝弟弟……」
……
雖有神功護體,但好歹是受了內傷,歲榮一躺就躺到了次日清晨。
他也沒真讓姜燦去雪地里罰跪,只待他放縱清醒過後就讓他洗澡回去了,畢竟莊子裡來了這麼多人,總需要人手盯候的。
「少爺……」
門外有個脆生生的女聲在喚,歲榮皺著眉頭,反往被窩裡縮了縮,口裡喚著南策去應,卻沒有應答。
「少爺,夫人讓我來催您……」
歲榮只好裹著被子坐起來,又連忙讓她把門關上。
「怎是你?」
月蔻嘟著嘴,那模樣像是在說,她也不想來的。
「南策呢?」
月蔻搖頭道:「不見他……我喚了好久,見無人應答才進來的。」
歲榮抬眼看了眼窗外,已經明晃晃的了:「現下何時了?」
「卯時了。」月蔻一邊回答,一邊取過架子上的衣服伺候他更衣。
歲榮坐在鏡子前,接過毛巾擦臉,不滿道:「才卯時就來催……」
月蔻又幫他梳頭髮:「今日要先祭拜祖宗……您都忘了。」
「……」他確實是忘了,南策不像行墨知道白鹿莊的規矩,自然不會提醒他。
月蔻專程帶著新衣過來,一身紫色圓領蘇繡長衫,華貴到了極點,也不知是準備了多久,怕是宮裡都尋不得這樣一身,好一番收拾,總算又是個利落華貴的公子模樣。
下了摩羅崖,如何祭拜,是甚禮儀,都不多提了,到得臨月閣,廣場兩邊已坐滿了人,歲榮躲在百經綸身後,也不知怎的,反而緊張起來。
昨日被和尚破壞的地面竟被收拾得完好如初,昨日的擂台上頭又搭了木台子,刷了紅漆,掛了紅花,就差把喜字也掛上去。
百經綸領著歲榮站到擂台前,婢女小廝往兩邊散開,偌大廣場只留了父子兩人,歲榮低著頭,不敢看周圍人表情,心口咚咚狂跳,兩腮燙得厲害。
經綸朝兩邊分別抱拳,朗聲道:「歡迎各位貴賓蒞臨,白鹿莊創派以來一直以武會友,交際天下豪傑,今日是小兒成人禮,特為此設下擂台,各位好漢若有意想與小兒結拜,上得台來比試,無論出身,只較拳腳,小兒當與擂主義結金蘭,永以為好,白鹿莊也會呈上賀禮,望天下英雄共鑒此曠。」
眾人一陣鼓掌道賀,卻都有默契,什麼義結金蘭都是個說頭,誰人不知是比武招親,只是心照不宣,既如此便沒人會如此不識趣貿然上台。
「既如此!我神機營便做個表率!」
人群中傳來一爽朗男聲,眾人鬨笑著讓出道來,畢再遇一身靛藍,款式與歲榮這身一樣,丰神俊朗一張臉也是通紅,他走了幾步,腳下一蹬,極漂亮的燕子縱躍上到了擂台正中。
「哼……什麼無論出身,不過是事先都說好了的,這熱鬧有何看頭。」
人群嘈雜,不免傳來異議。
「你若不服,上台去跟他比比就是。」
「你不見那小太歲昨日手段?天下第一都被他羞辱,我可不敢娶他。」
「那又如何?此子頑劣,臉蛋兒卻是標誌,比不得你家黃臉婆?」
越來越不像話,歲榮眉頭越來越緊,尷尬得直若菜市場上懸掛的豬肉,是不是個人都要上來品鑑兩句,實在窩火。
「與白鹿莊沾上姻親,此生可不缺榮華富貴,屆時不光有花不完的金銀,更有這嬌美的可人兒夜夜吹簫為伴,再接他十七八個小妾,日子豈不快活?」
「你莫只耍嘴把式。」
「神機營的玉龍兒……我是打不過了。」
這些混帳話,歲榮聽得見,百經綸自然也聽得見,他一張臉鐵寒,朝人群拱手道:「既然無人挑戰,那畢公子自成擂主,有的天下英雄作證,當成一段嘉話,如此便作禮成,經綸在崢嶸堂設下宴席,請諸君暢飲……」
「且慢!」
一聲雄渾的爆喝將經綸打斷,人群連忙讓開,皆回首去看究竟是何人如此不識相。
只見得廣場盡頭的步梯處立著一個黑漢,五短身材,滿身橫肉,身著黑褂,手持巨錘,一臉的黑髯,狀似一頭橫向發育的黑熊。
「你這黑熊也想吃天鵝肉?」離他最近的有人笑話他,當即就被同伴捂住了嘴拖到一邊。
「燕北四鬼?」經綸識得那黑漢,眉頭擰做一團,心中升起不祥。
「什麼四鬼?」歲榮聽見父親喃喃低語,問他他卻不答,只直勾勾盯著那處。
畢再遇朝他遙遙抱拳道:「神機營畢再遇!好漢報上名來!」
「不是俺!是俺少主!俺可不跟少主搶媳婦兒!」
這粗漢不知有意無意,非要將這窗戶紙捅破,眾人一陣鬨笑,更有起鬨的讓他請出少主。
小王爺問身旁衛臨:「衛先生,那黑漢什麼來頭?」
「魔教……」衛臨心知生變,替經綸捏了一把冷汗。
「魔教?可是那極天城?」
「正是……蒼狼嶺,極天城,麾下三教九流,青衫翁,紅妝女,白袍客,黑褂漢合稱燕北四鬼,是魔頭近衛。」
趙構聞言去看,那黑漢身邊果真有一紅衣女子抱著雙臂,他眼睛都亮了,向來都是歲榮攪局,難得有人來攪這小太歲的局,著實讓人期待。
百經綸躍上擂台,峻聲道:「此擂台只對中原武林,爾等塞外妖人想要鬧事,莫怪我白鹿莊辣手無情。」
「百莊主此言差矣……」
那男聲清澈低沉,帶著塞外口音,黑漢聽得聲音,趕緊抱拳讓開。
男子越過黑漢,款款而來,一頭麥色頭髮透著白光,被銀制發冠箍住束於耳後,劍眉星目,鼻如玉柱,唇似珠塗,與畢再遇這樣混潤如玉的俊美相比,這人眉眼似潑墨般濃艷驚人,眉眼犀利透著精光,鷹視狼顧當如此狀。
他身著一身黑色軟皮,緊貼著他上身精壯無比肌肉輪廓,日光照耀之下如同穿著一身鎧甲,兩條粗臂稜角分明,刺著圖騰,腕上束著黑色護腕,腰間牛革腰封,下身絲絨武褲,蹬著馬靴,一身勁黑,寬肩窄腰,再沒有比他身材比例更完美的男子了,歲榮知他是敵,仍是看痴了。
那青年行至離歲榮五步處立正,撫著左胸鞠了一禮,抬眼朝經綸道:「極天城與白鹿莊同宗同源,蒼狼與白鹿必須在一起,這是祖訓,百莊主身為臨月閣主,設下這擂台招親已屬違規,豈有不讓我極天城上台比試之理?」
小王爺聽得真切,忙問衛臨:「衛先生,那又是何人?他口中所說蒼狼白鹿又是何意?」
衛臨嘆氣道:「那人是魔教少主歷天行,初代臨月閣主來自西夏,原名豁埃瑪.闌勒,是白鹿的意思,而極天城的創派祖師名為孛兒帖•赤那,名為蒼狼,二人同為『守護神』,立下約定,蒼狼與白鹿的後代,必須時代交好相伴。」
小王爺恍然大悟,難怪百經綸急著嫁兒子,這是明知故犯,想要違約了。
百經綸最怕之事還是發生,一時無法狡辯,畢再遇拔出亮銀長槍指著歷天行道:「神機營,畢再遇!閣下,請!」
歷天行深深看了歲榮一眼,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,翻身躍上擂台,亦拔出肋間雙刀,道:「蒼狼嶺,極天城,歷天行,你請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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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 獠牙
只見寒光閃,一陣金玉破,兩人武器斗在一起,發出鐺的一聲,百經綸拖著歲榮退到一邊。
畢再遇那桿槍周身鐵鑄,槍頭與槍身連成一體,一丈還多,重近一石,尋常人光握持就已可稱之神力了,而他卻手持長槍,架著歷天行壓上來的雙刀,右腿後蹬,手臂一脹,生生將對方頂了回去。
歷天行還未站穩,畢再遇已如離弦之箭般向這邊衝來,手中長槍猛地刺出。厲天行側身閃過,同時右手一刀削來。畢再遇急忙收招後撤,堪堪避過了這凌厲的一擊。
「好快的刀!」
厲天行微微一笑,並不答話,身形一花,左刀已到。畢再遇長槍在手,使出了全力來擋。只聽「叮」的一聲,他感到虎口一陣發麻,險些握不住槍柄。厲天行的刀勢強橫凌厲,難以招架。
不等他喘息,厲天行突然虛晃一刀,右手刀已經直取他的面門。畢再遇心中大驚,危急關頭他將長槍往地上一點,整個人騰空而起,躲開了這致命的一擊。然而,他尚未落地,厲天行左手刀又至,逼得他在空中一個翻身,勉強避開。
兩人甫一分開,畢再遇已在半空中調整好了身形。他深吸一口氣,將內力匯於掌心,手持長槍一送。塵土飛揚中,他大喝一聲,手中的長槍如銀龍出海,帶著萬鈞之勢朝厲天行刺去。
厲天行雙眼眯起,不敢大意。他雙刀交叉置於胸前,運起十成內力抵擋。兩人兵刃相交,激起一陣火花。畢再遇撤回長槍一甩,歷天行趕緊持刀來架,長槍挾著風聲橫掃而來卻在半途變道,畢再遇扯著槍身一拔一送,橫掃變為衝刺,百八十斤的兵器在他手中蛇般靈活,虛實不定。
叮叮噹噹一陣脆響,歷天行凌厲雙刀左右揮砍,無法進攻只能防禦,生生被他逼到了擂台邊。
眼看退無可退,歷天行也不避了,任那槍尖捅他胸膛。
歲榮捂著眼睛不忍去看,卻聽周遭倒吸一口涼氣,虛眼去瞧,只見畢再遇的長槍被歷天行的胸口頂得曲起,再前進不得。
「他竟是外功高手?」
百經綸蹙眉遙望擂台,道:「魔教的《天人訣》,內外雙修。」
歲榮不安起來:「那……小黑胖子不是贏不了他?」
「勝負難測,不知那歷天行練到了幾層,天人決威力極大但難度極高,修習者每突破一層需與自我心魔交戰,每次突破功力大進,下一層心魔卻會越強,極易走火入魔,練到第五層已能獨步武林。」
歷天行胸前皮甲被畢再遇的槍尖挑出了大窟窿,結實的胸膛卻毫髮未傷,他嘴角勾起笑意,趁畢再遇槍尖吐出的一剎那,他忽然收刀後躍,雙刀脫手而出,直射畢再遇的面門。
畢再遇吃了一驚,長槍在地上一點,整個人向後飛退。兩把飛刀擦身而過,直接削去了他兩截袖子。
「小心!」歲榮見那雙刀迴旋,趕緊提醒。
畢再遇哪會不知,身子一仰,兩把飛刀飛旋而回,貼著畢再遇的胸腹飛回曆天行手中。
兩人旗鼓相當,皆不讓對方喘息,身形交錯,手中兵器相互碰撞,擦出耀眼的火花。
厲天行大喝一聲,揮舞雙刀劈頭蓋臉地向畢再遇砍來。
畢再遇長槍一抖,使出「蛟龍出水」,將槍尖迎向刀鋒。只聽「鏘鏘」數聲,兩人的兵刃撞在一起,震得四周空氣嗡嗡作響。
一招未過,厲天行已抽刀回斬。畢再遇不及換招,只得又將長槍照單全收,硬生生擋下了這一記「奔狼急掠」。
「不愧魔教少主,果然棘手。」畢再遇心中暗忖,手上卻絲毫不敢懈怠,連施「烏龍絞柱」、「雲起龍驤」封住厲天行的進攻。
厲天行見攻勢被阻,眼神一沉,忽然收刀入鞘,握著槍尖欺身向前。畢再遇還未反應過來,右肩上已挨了他一掌。這一掌力道奇大,直打得他氣息一滯,手中長槍險些脫手。
畢再遇左腳一點,整個人飛身後退瀉力,暫時拉開了與厲天行的距離。
厲天行不給對手喘息的機會,縱身躍起,雙刀再次出手。這兩刀來得又快又准,直指畢再遇胸口和咽喉。
畢再遇手持長槍豎在面前往地上一跺,「當」的一聲,刀槍相碰,火光四濺,整個擂台被震得粉碎。
一時間,台下的觀眾炸起了鍋,兩人武藝之高超,青年一輩已然頂級,二人不光長得好看,身姿更是一等一的俊俏挺拔,當真是精彩養眼。現場氣氛熱烈非凡,較之先前的比試,這才算比武。
二人斗得渾身是汗,暢快淋漓,聽得一聲爆喝,長槍的槍頭在太陽下閃爍著寒光,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聲刺向了雙刀。
兩兵相交,迸射出炫目的火花。厲天行立刻感到虎口一麻,一股巨力從刀身傳來,幾乎要把他震飛出去。他趕忙凝神運氣,緊緊握住刀柄,把身形穩住。
台下見得此狀,響起一片驚呼,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。歲榮臉色蒼白,雙手緊握成拳,額頭上已冒出了汗珠,他倆越是難解難分,自己的命運越是難以預料。
兩人擦肩而過,厲天行心中大駭。方才那長槍划過,竟已在自己胸口割出一道長長的口子,鮮血正滲出來。他索性一把將皮甲扯下丟在一邊,若不再趕緊將他拿下,內力就快要撐不住金剛不壞了。
畢再遇長槍在手中挽了個槍花,發出破風之聲。
厲天行不及多想,雙刀同時劈出,一刀斬向槍身,一刀砍向面門。畢再遇冷哼一聲,長槍順著刀勢下滑,躲過刀鋒。就在厲天行暗自慶幸時,忽然覺得胯下一涼——原來畢再遇用槍尾鉤飛起他的一隻靴子,露出了裡面白襪包裹的腳踝。
「好俊的身手!」厲天行贊道。這一瞬的走神讓他錯過了格擋的機會,只得向後躍開幾步,與對手拉遠了距離。他的雙刀雖未脫手,但身上又多了幾處傷口。
台下歲榮已然驚呆,他萬萬沒有想到,畢再遇竟然如此之強,他對自己表現得溫吞聽話,倒讓歲榮忘了,畢再遇好歹是武林盟主的兒子,神機營的少主,如此年輕就能當上將軍,當不止是因為父蔭庇護的緣故。
畢再遇手持長槍,雙手微抖,胸脯劇烈地上下起伏,目光凌厲地瞪著歷天行,他周身已然濕透,他的新衣反正已被歷天行雙刀劃得面目全非,索性如他一樣,一把扯掉,露出健美陽剛的軀幹。
厲天行擦去嘴角的血跡,凝視著對手。畢再遇的長槍在陽光下閃閃發亮,如同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。他倆武藝旗鼓相當,但畢再遇耐力顯然在自己之上,要想取勝,看來只能智取了。
想到這裡,厲天行忽然縱身跳起,雙刀高舉過頭頂,作勢要將畢再遇凌空劈為兩半。畢再遇果然上當,側身閃避,欲待回槍之時,卻見兩道銀光從天而降,直撲面門。
原來厲天行拋出的只是空心的假刀,真正的殺招藏在其中。這正是他的成名絕技之一,讓無數強敵不明就裡地上當。
他卻小瞧了畢再遇的決心,只聽「噗」「噗」兩聲,利刃入肉的悶響同時傳出,畢再遇左手擒住歷天行肩膀,右手握拳直轟而出。
兩人再一次分開,分站擂台兩邊,畢再遇兩肋豁出血洞,渾身大汗觸目驚心,歷天行捂住胸口,嘔出一口鮮血,他的肋骨已然被畢再遇一拳打斷了。
這勝負不分的情況倒是在百經綸意料之外,一時難以判決,卻見凌空飛來一個黑色身影,如同一隻巨大無比的黑色巨雕,重重落在台上。
那人身披狼毫大氅,高大魁梧威風凜凜,兩道濃眉直飛入鬢,鷹目虎鼻,稜角分明的堅毅臉龐,鬍渣從下巴連至兩鬢,那霸道絕頂的氣勢,光是與他對峙都能讓人雙腿發顫。
「父……」歷天行想做跪迎禮,肋間劇痛卻讓他話都無法說完整。
見得此人,滿場英雄皆默默退了一步。
衛臨倒吸一口涼氣被小王爺察覺:「衛先生,那人可就是魔教教主?」
「王爺機敏……那人確實就是極天城主歷刃川,名列縱榜第三……不過,白鹿莊與極天城雖同宗同源,這百年間也並無來往,怎的今年魔教竟傾巢而出?」
歷刃川抱著雙臂睥睨著畢再遇:「這就是畢進的兒子?」
百經綸晃身現與台上護在畢再遇身前與歷刃川對峙:「閣下遠道而來,這般興師動眾,當不只是想攪黃小兒的成人禮?」
場下有人瞧不慣這極天城如此張狂,這樣大搖大擺地進來,簡直輕慢無禮,當即大聲諷道:「怎的?你們魔教討不著媳婦兒?兒子不行老子……」
話音未落,紅妝女身形如鬼魅,鮮艷蔻丹修長鋒利,即刻就抹了那多嘴之人的脖子。
鮮血似噴泉,濺了周圍人一身,還有人不滿,卻見魔教妖人不知何時,已將他們圍了起來。
歷刃川笑道:「我今年不過四十,正值壯年,如何打不得擂台?」
百經綸手持勝邪斥道:「這裡是白鹿莊,不是你的極天城,帶著你的魔教妖怪速速滾下山去。」
歷刃川卻也不惱,抱著雙臂,一臉邪笑道:「你一口一個魔教,卻問你我極天城如何是魔了?」
經綸倒是被他問住了,只能道:「你麾下三教九流,還有燕北四鬼,手下皆是怪物,你如何不是魔教!」
歷刃川哈哈大笑,道:「不過是中原武林排外污名於我,我亦可稱他們為『燕北四傑』,你白鹿莊不是號稱中立?怎跟著中原武林的匹夫們人云亦云起來了?」
百經綸辯不過他,只得不語。
「況且,你既設下擂台,自然是讓人來比的,我兒子娶不了,老子來娶就是,左右我夫人早亡,你兒子嫁我便是正妻,教主夫人的名號也不虧待他,蒼狼白鹿永以為好,當屬皆大歡喜的好事。」
「滿口混話!還說不是魔頭!看掌!」百經綸雙掌齊貫,霎時寒風驟疾。
歷刃川臉上掛笑,不躲不避,百經綸的「楊柳勁」只將他大氅打飛。
「七層……」衛臨喃喃出聲,簡直不敢置信。
「什麼七層?」小王爺蹙眉發問。
「那魔頭已將《天人訣》練到了第七層……不動如山,難怪有恃無恐。」
「今日這麼多高手在場,齊上前去,還拿他不住?」
衛臨苦笑著搖頭:「縱榜第三便是這魔頭,先前不知他已練至七層,現在他的武功,只怕已遠遠強過畢盟主了……若是神塵大師還在,也許還能降得住他。」
歷刃川如一頭鬃毛豐滿的黑色雄獅盤踞在擂台之上,他手扶一柄黑色巨劍杵著擂台,皮甲緊束健美軀幹,簡直就是大了幾號的歷天行,他睥睨台下英雄豪傑,那股狂傲自信卻是天行身上沒有的。
「岳父何必撕破臉面?我極天城與白鹿莊門當戶對,天造地設,岳父何故如此?」
他一口一個岳父,自己不覺得羞恥,反是惹得經綸面紅耳赤,提掌就打。
「師哥!莫與他廢話!我來助你!」媯嬋看不下去,飛身過來。
一時間,一青一黃兩道身影迅如極光,歷刃川拔出「十方俱滅」亦飛身上去,眾人眼花,瞧不清三人行蹤,只見得台上空中三色閃電飛馳疾竄,轟隆作響。
歲榮手持銀針瞄了半天,卻見一道黑色身影朝自己逼近,卻是那燕北四鬼之一的「黑褂漢」。
「弟弟!」
「歲榮!」
姜燦與贏曜齊齊發聲,被擂台吸引了注意力,全然忘了歲榮,縱身去攔那黑漢,眼前卻擋住了青白二鬼。
贏曜提劍就將青衫翁刺個對穿,當時就覺觸感不妙,果然那青衫炸開,漲成鋪天蓋地的羅王將他周身死死鎖住。
「師哥!」姜燦想分身去救,白袍客欺掌來打,姜燦順著他攻來掌勢順手將他擒住,卻見那白面鬼臉上一閃奸笑,胸膛炸開伸出一爪,姜燦後仰躲開,胸襟還是被他一爪劃爛,現出三道血痕。
黑褂漢見二鬼將姜,贏二人纏住,伸手就來拿歲榮,周遭看客趕緊散開,歲榮大聲呼救,他們卻反倒退得更遠。
只聽得轟隆兩聲,石制擂台也碎成一攤齏粉,升起數丈煙塵,歷刃川抱著雙臂穩穩落在廣場之上,灰塵散去,百經綸與媯嬋已齊齊口吐鮮血。
歷刃川搖頭嘆道:「我極天城滿帶誠意而來,你們這又是何苦。」
「狂徒!找死!」姜淮壽一拍地面,內力震碎地板激起無數石劍。
歷刃川雙拳護與身前來擋,小腿卻被彈射而起的石棱射了對穿,觀那姜淮壽矮小不起眼,當真是小瞧了他。
十方俱滅橫掃而出,黑色劍氣盪出肉眼可見的漣漪,挾著烈烈風聲,直若將空氣都一分為二。
姜淮壽撤力來躲,已是遲了,眼見那劍氣就要將自己攔腰斬斷,贏勾躍至他身前,豎劍來擋,熾熱火焰憑空爆起,燒成一支火柱,與那劍氣撞上,散成漫天花火。
白鹿莊四莊主與那魔頭鬥成一團難解難分,歲榮倉皇逃跑,卻被那場中炸起的氣浪一卷,生生推進了黑漢懷裡。
「你這小泥鰍,看你還往哪裡躲。」黑漢咧著黃牙笑,提著歲榮直若提著只兔子。
歲榮當即服軟,朝他求饒道:「好叔叔,我不躲了……求你放我下來。」
黑漢看他功夫不濟,放鬆了警惕,左右是未來的教主夫人,還是將了放了下來。
歲榮捂著胸口躬身喘氣,眼中精光一厲,衣襟中滾粗一根燒火棍,正是他從千尋春閨房裡偷出來的荼蘼枝。
黑漢探頭去看個究竟,紅妝女本懶得插手,見了歲榮手中那物,當即喝到一聲「當心」,黑漢一愕間,只覺脖頸一涼,回神時已鮮血狂噴。
紅妝女一掌打向歲榮心,一手點住黑漢穴道,黑漢雙手死死捂住脖子不敢言語,當不知那不起眼的小黑棍竟然如此鋒利。
歲榮顧不得痛,爬地就逃,眼前卻攔住一個黃袍老頭兒,那老頭道袍白須,面容甚是和善,拂塵一揮,甩出一股粉塵。
「弟弟!」姜燦正與白鬼纏鬥不開,只能眼睜睜看著紅妝女提著昏死過去的歲榮躍出了山門。
眼看手下得了手,歷刃川擊出一掌將四人逼退,朗聲道:「擂台也打了,夫人我便帶走了!」,語罷提起兒子腳下一蹬,旋成一股黑色旋風衝出山門無人能擋。
青白二鬼也懶得與姜,贏二人纏鬥,亦施出輕功遁了。
姜燦哪裡肯,雙目赤紅就要去追,卻被迎面而來的千尋春攔住了。
「嬸子!你讓我去追!」
千尋春神色如常,只淡淡道:「徒勞。」
「他們抓走了弟弟!」
千尋春卻不理他了,徑直走到百經綸身邊,問道:「你可有事?」
百經綸煩躁地拭去唇角鮮血,瞪著她,質問道:「你為何不攔?你都知道……你故意的!?」
千尋春反問他:「攔他作甚?極天城不是比神機營更好的去處?」
「你!」百經綸雖不甘心,卻知妻子所言極是,眼下大敵將至,歲榮去了西夏極天城,自有歷刃川護著,總安全過神機營。
「歲榮……」畢再遇心中一急,咳出一口鮮血,雙眼一黑,昏死了過去。
……
歲榮渾渾噩噩,頭痛得快要裂開,腹內翻江倒海,終於醒轉。
「你……哇……」歲榮一見那黃袍老道盤腿坐於自己面前打坐,正要張口說話,卻先吐了出來。
靈燕端著盆來接,又輕輕順著歲榮的背心:「少爺,您沒事吧?」
「靈燕?」歲榮瞧清眼前的人,頭疼得更加厲害,想去擦拭嘴角穢物,卻發現自己周身捆滿了鐵鏈,正在一輛搖晃前行的馬車之中。
靈燕用毛巾幫他擦乾淨,歲榮卻不領她這個情,一抖肩膀退到馬車角落:「你竟是細作!」
靈燕神色一黯,愧道:「對……我是極天城九流之一。」
「你弟弟也是?」
靈燕點了點頭。
歲榮絕望地閉上了眼,笑了笑,難怪魔教這百十眾人能混在人群中不被察覺,原來早有內應。
老道微微睜開了眼,靈燕嚇得魂飛魄散,連忙擋在歲榮身前求情道:「真人!再讓我好好勸勸他!」
黃龍真人聲音嘶啞尖細,活像與童貫一個出生:「你倒是衷心耿耿啊,還護著你白鹿莊的主子。」
靈燕道:「靈燕出生雖是假的,但是小姐待我的恩情卻是真的,極天城對我姐弟的恩情我們要還,白鹿莊的對我們的恩情我們也要還。」
黃龍真人一甩拂塵搭在腕上,笑道:「你是知道該怎麼還的。」
靈燕一怔,愣了半晌,雙手顫抖地去解衣襟。
歲榮眉頭一皺,冷笑道:「這一唱一和的說戲來了?派你攻心來的?」
老道瞥眼看他,臉上是和煦的笑,眼中夾著凌厲的光。
歲榮用腳蹬了靈燕一下,罵道:「滾出去!看到你這叛徒的嘴臉就讓我噁心!你說的話小爺一個字都聽不進去!」
靈燕一個趔趄,深深地看了眼歲榮,旋即傷心地跳下了馬車。
黃龍真人笑意漸深,伸出乾枯右手撫在歲榮腹部,陶醉地閉上了眼睛:「泰山府君竟將三成的內力都傳給了你,當真是寶貝你到了極點啊。」
歲榮蠕動身子,避開這噁心的猥褻,罵道:「滾開你這妖道!等我父親尋上門來,第一個就要將你扒皮抽筋!」
老道卻不惱怒,笑道:「你白鹿莊四位莊主齊在,城主是抵擋不住,不過媯嬋嫁與遼國後就不好說了。」
歲榮心中一沉:「遼國?不是嫁給宋朝皇帝?」
老道笑而不語,得意至極。
是了是了……難怪康王來接親還不算,戰事吃緊的童貫也親自來了,怕是朝廷早就與極天城通上了消息。
歲榮頭疼欲裂,心亂如麻。
黃龍真人掐指念訣,歲榮頓感小腹貫入一股濁氣扯著臟腑揪成一團。
「啊!你這……該死的老道士!我要殺了你!」
黃龍真人卻不理他,任他在車中叫喊滾動。
那玄天一氣道如同一塊頑石,黃龍真人的內力如何也沖將不開,正思索著如何煉化,馬車突然一頓,歲榮身子滑滾出去被老道揪住。
歷刃川騎在馬上,抬手示意隊伍止步,遙遙看著眼前那橫躺在路上的小孩。
紅妝女不解,一個小孩兒而已,他不讓路徑直碾過去就是,歷刃川卻遙遙喊道:「執明神君,別來無恙。」
那小孩兒站起來拍拍灰塵,穿著一身灰布褂子,胸腹胳膊都敞著,這寒冬臘月也不怕凍,身上滿是金色的刺青。
「無恙無恙,我只是來尋我家少主的。」
歷刃川勾著嘴角,霸氣非常:「你家少主?閣下是想攔我?」
小孩兒不答,徑直走到歲榮所在的馬車處,歷刃川示意手下不要攔他。
「很好,你不攔我,我亦不攔你,繼續趕你的路吧。」小孩兒說完就躍進了馬車之中。
紅妝女對此子輕狂忿忿不平:「城主,那小兒是何來歷,怎放任他如此……」
歷刃川揮手示意繼續前進,沉聲道:「鴻蒙宗,二十八天之一,泰山府君麾下,由得他罷。」
聽得鴻蒙宗,紅妝女便不再問了。
歲榮眼見車上竄上來個小孩,嚇了一跳。
黃龍真人朝他行了個拱手禮,道:「執明神君既來,百少爺便交由神君看護了。」
小孩兒幫歲榮解開身上鎖鏈,直朝老道擺手:「去吧去吧。」
黃龍真人氣雖不忿,也只好下得車去。
歲榮認不得這小孩兒是誰,十分謹慎,也不謝人家幫自己解開了束縛,只問:「你是誰?」
小孩兒生得黢黑,模樣敦實,不甚可愛,展示著自己滿身紋身給他看。
歲榮蹙眉去看,心中大震:「你是天乙?」
小孩兒點點頭,盤腿坐到一邊。
「你怎的……不對啊……」
天乙道:「我所練五嶽正陽天蠶功,受到傷害便會蛻化筋肉骨骼至此模樣,待我功力恢復,自然會長回去。」
歲榮想起是自己害他走火入魔……只得點頭不語。
「你是來救我的?」
天乙搖頭:「主人命我來陪你。」
「陪我?陪我作甚!你還剩幾成功力?救我出去啊!回白鹿莊找援兵也好!」
「白鹿莊不會來找你了。」
歲榮心中一沉:「……我不信。」
「極天城主比武優勝與白鹿莊聯姻,江湖現已傳遍了。」
歲榮怒急,咆哮道:「什麼狗屁!分明是搶親!我父親不會答應的!」
「答應了。」
歲榮當即失控,撥開窗簾就要跳車,頭剛伸出去,就被白袍客按了回來。
天乙冷靜地看著他:「逃不了。」
「啊啊啊啊啊!」歲榮一陣嘶吼狂喊,也無人理他,喊了半天,又哭了起來。
天乙盤腿打坐,與那老道先前一樣。
歲榮哭著哭著,又不哭了,抱著雙膝縮著,一抽一抽地發冷。
「冷靜下來了?」天乙問他。
歲榮點點頭,他還是十分難受,怎的突然就變成了這樣,他甚至衣服都沒換身喜歡的,就算出嫁了?
「剛才那老道士是何來歷?」歲榮記恨那老道用迷煙把自己迷暈擄走。
天乙如實道:「黃龍真人,黃老教教主,極天城麾下三教九流,三教有黃老教,天姆教,五仙教,九流又分上中下三個層級,上九流為一流佛祖,二流仙,三流皇上,四流官,五流閣老,六宰相,七進八舉九解元,中九流為一流秀才二流醫,三流丹青四流皮,五流彈唱六流金,七僧八道九棋琴,下九流……」
「好了好了,什麼貫口,聽了心煩……」歲榮聽他說得,越發心寒,這樣多的高手,想要逃走就更加困難了。
這極天城如此興師動眾只是為了娶自己?為何百經綸與千尋春就非得急著讓自己出嫁不可,饒是被魔教搶了親也認了……媯嬋為何又要嫁到遼國?那小王爺和童貫的目的當不只是接親這麼簡單……
他如此想著,越想越亂,千頭萬緒糾在一起,直打腦袋。
這時車馬卻停了下來,歲榮撩開帘子一看,夕陽已落,竟已到「咸山驛」了。
聽得遠處歷刃川雄渾的聲音道:「今日先在此驛休息,明日再行趕路。」
歲榮放下帘子,問天乙:「我睡了多久了?」
天乙皺著眉頭,心說我怎知你睡了多久,只答:「距你被擄走,已過五日了。」
天啦……
……
白鹿莊,滔霞水榭,媯嬋坐在鏡前滿面愁容,身後的丫鬟卻翻箱倒櫃,忙個不停。
沈星移朝她躬身問安:「師父,徒兒這就走了,前來與師父告別。」
媯嬋愁眉緊鎖,恍惚地回過頭來,看了眼徒弟:「這就走了……也是……元日都過了。」
沈星移擠出笑容,點頭道:「師父此去遼北,路途遙遠,多加保重身體,徒兒不能盡孝,向師父謝罪。」
語罷就一撩衣擺跪了下去,咚咚磕起頭來。
媯嬋扶他起來,紅了眼眶,千言萬語都是別離,說了徒增傷心,只問:「你姐姐現下可有消息了?」
星移一聽,眉頭微蹙,搖頭道:「父親著人尋了多年,沿著姐姐出嫁的路線仔細打聽過了,都說沒有瞧見。」
宴君樓想要找人會找不到?媯嬋心知肚明,神色冷了下來,只嘆道:「唉……可惜了我那徒兒,此去山高路遠,怕是永別了。」
復又拔下頭上發簪遞給星移:「若是日後找到你姐姐,幫師父把這發簪給她,她出嫁時師父未及時送她陪嫁,心裡愧疚,始終記掛著。」
星移接過發簪,全然不想繼續說這話頭,只道「徒兒會的」。
巧蝶匆匆自廊子疾步走來,額頭滿是汗珠,兩手端著揣進袖中朝媯嬋福了一禮:「小姐……閣主……行墨在問小姐還有多久,康王的馬車已經備好了。」
「哼,也虧得我師哥心細,自家兒子都不管了還有心思來張羅我。」媯嬋聞言冷笑,也沒了繼續打扮的心思,任由頭髮披散著就往外走,身後丫鬟抬著箱子,洋洋洒洒地跟著。
星移走在隊伍末端,媯嬋去了崢嶸堂,星移拐道去了「跳丸日月」。
院門緊閉著,僅有幾個神機營的兵卒守著院門,他們認得沈星移是宴君樓的少爺,沒得問詢就放他進去。
院中已摞了幾口箱子,想來畢再遇也是今天就要走了。
推開廂房的門,一股藥味兒撲面而來,星移掩著鼻子扇了扇,又把門帶上。
畢再遇筆挺地躺在床上,肋間纏著繃帶,見來者是星移,撐著身子坐起來。
「沈師弟怎來了?聽說你也是今日返程。」
星移笑著點頭,取來桌上茶盞,為他斟了杯熱茶,袖口抖落白粉混入水中搖勻,喂到畢再遇嘴邊:「星移是專程來跟師哥道別的,喝口水,再好生躺著。」
畢再遇就著茶盞一飲而盡,臉上全無血色,道:「是德卿失禮了,忘記向師弟道別。」
星移笑著幫他擦拭唇角,畢再遇一陣尷尬卻不好避開。
「師兄弟一場,怎說這些客氣話,本就該師弟主動來道別才是。」
畢再遇擠出笑臉,沉吟片刻,問道:「歲榮可有消息了?」
星移神色一黯,搖頭道:「不知,師叔不說,我也不好去問。」
畢再遇失魂落魄躺在床上,直愣愣地盯著床頂。
星移看他這般模樣,笑道:「與贏師哥一模一樣。」
畢再遇不知說什麼,只能道:「看著弟弟在我們眼前被擄走,他心裡定然難受得緊。」
星移搖頭,自嘲地苦笑,手卻輕柔地撥撫他的胸膛:「說是同門,你們都喚我沈師弟,稱他卻叫弟弟。」
畢再遇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想要分辯,卻發現周身乏力,動彈不得,瞪大了眼睛,卻張不開嘴。
星移解開衣裳,騎坐到他身上,慢悠悠地解開他的褻褲。
「白鹿莊沒有的,我宴君樓有,白鹿莊有的,我宴君樓也要有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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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 盈缺
咸山驛是個大驛站,毗鄰吐蕃與大理,再往前就是成都府,三國相接處,又沒個拿得出手的門派鎮守,其魚龍混雜,可見一斑。
饒是如此,歷刃川往堂中一站,只問了聲有無空房,驛站之中正在吃酒的行商竟跑了個乾淨,驛站方圓十里皆是密林,這是寧願夜裡山中喂虎豹,也好過與這群豺狼同食共寢。
歷刃川坐於堂中主桌,兩腿大開,單手扶膝,另一手捏著酒碗招呼兄弟們趕緊吃過好生休息。極天城的人皆懂規矩,歷刃川的主桌僅坐著黃龍真人,饒是堂中桌椅不夠,他們寧願十幾人擠一處小桌,也不敢坐到歷刃川身旁。
歲榮死死抓著天乙,雖膽怯,卻還是昂首挺胸,在極天城眾玩味的注目之中,端正地坐到了歷刃川面前。
歷刃川仰頭飲酒,也不看他,彈指掀了一隻陶碗,晃晃悠悠落在歲榮跟前打轉。
「把我劍還來。」歲榮強作鎮定,開門見山。
歷刃川放下酒碗,挑著濃眉好笑地瞥了他一眼,唇角勾著邪笑:「夫人何出此言?我極天城十五箱的奇珍異寶做聘禮,白鹿莊分毫未予,荼蘼枝正好做夫人陪嫁。」
「呸!不要臉的狗賊!誰是你夫人!呸!不是!你擄了我來,還要扣我寶劍,偌大極天城是沒見過寶貝不成?好不要臉!」
堂中一片鬨笑,歷刃川亦是哈哈大笑起來,都只當逗小孩兒取樂。
歲榮漲紅了臉,不是自己的主場,甚是憋屈,又奈何不了他,只能推了推天乙:「天乙!替我揍他!」
天乙拋了顆花生米進嘴裡,道:「打不過。」
更是引起一陣爆笑,歷刃川單手執起「十方俱滅」笑道:「我這把寶劍亦是三大兇器之一,將它賠你。」
歲榮眼見那黑色巨劍直與自己一般高,倒下來能將自己活活壓死,哪會伸手去接。
歷刃川提著酒罈往歲榮面前一跺,道:「伺候為夫飲酒,伺候盡興了就把寶劍還你。」
滿堂妖魔皆掛著揶揄的笑意看著歲榮,就看他這個白鹿莊的小少爺,如何伺候城主。
歲榮深吸一口氣,咬牙切齒地去抱那酒罈,差些抱不起來,只恨自己功夫不濟,白讓這群奇形怪狀的妖人看笑話。
他抱著酒罈,耳根紅透,就要給歷刃川斟酒,歷刃川卻將大手把酒碗蓋住,問道:「你就這樣伺候?」
「你要如何?魔頭你別欺人太甚!我白鹿莊不會與你善罷甘休!」
歷刃川粗臂一攬,將他摟在懷中,讓他坐在自己大腿之上,就如什麼青樓妓女一般:「白鹿莊已把你嫁給了我,從今往後,你就是我極天城的人。」
歲榮跋扈慣了,還是頭一次遭到如此羞辱,周身氣得直哆嗦,眼眶裡滿是淚水打轉:「你放屁!我爹不會饒過你的!」
「你白鹿莊有泰山府君坐鎮,他不肯放人,我們一個都走不掉,還不能證明白鹿莊把你嫁給我了?」
歲榮還不了嘴,心中氣悶,黃龍真人在一旁唱合:「既然中原武林稱我們為魔教,又稱你作『小太歲』,魔教迎太歲,天作之合,冥冥之中早定的緣分。」
歲榮咬牙切齒,腦中靈光一閃,朝歷刃川道:「不如你我打個賭如何?你若輸了,便把寶劍還我。」
歷刃川嘴角含笑,右臂摟著他左手端著酒碗自酌:「我歷刃川不好賭。」
歲榮激道:「呵,堂堂城主,連與我作賭的膽量都沒有,不如退位讓賢。」
歷刃川搖頭笑道:「不敢,連神塵都敗於夫人手下,歷刃川沒這個膽量。」
「你!」歲榮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等油鹽不進的人,一陣掙扎又捶又咬。
堂中群魔任他耍痴,依舊吃好喝好,只當個節目取樂,歷刃川任他捶打撒潑,鐵鉗般的大手握著他的腰愣是不放。
「看來夫人是好轉了,你既有此體力,為夫可陪你戰個通宵,還不盡興,這一路回城還有月余路程,我便肏你一路,可好?」
「……你,不知羞恥!」歲榮被他嚇住了,他胯下那雄物隱有抬頭之勢,一漲一漲地隔著寬鬆武褲拍打著自己的小腿,眼見無計可施,只好放低身段求饒,「你放我下來……我不鬧了……」。
見他乖巧了,歷刃川鬆開手,又輕拍了一下他的翹臀,笑道:「上樓洗乾淨,等為夫吃飽喝足就來陪你。」
歲榮捏緊了拳頭,在他們的取笑聲中咚咚地上了樓去,關上房門又砸又打。
天乙端了碗牛肉,上面蓋了兩個饅頭,朝厲刃川道:「我去看看他。」
厲刃川含笑,道了句「神君請便」,便繼續招呼兄弟們吃喝。
黃龍真人端著酒碗道:「看來咱們極天城要好一番熱鬧了,來,敬城主!」
滿堂妖魔皆持碗起身,齊道:「敬城主!」
天乙推開房門,見歲榮蹲在地上發抖,嘆了口氣:「吃點?」
歲榮搖了搖頭,天乙還想勸他看開些,去見他換了副神情,掩上房門,裹著被子坐到床上:「天乙,極天城的事你知道多少?且都仔細告訴我。」
天乙見他裹著被子還牙關打顫,神情卻淡定冷靜,方知他先前一切都是做戲,心道不愧是自家少主,心中生出了一絲敬重。
「極天城這百十年間,已成西夏第一大江湖勢力,這歷刃川第一位夫人就是党項皇女,然而極天城初代城主來自蒙古,西夏國仍心存戒備,你可當成是西夏版的白鹿莊,身處西夏疆域卻又不受西夏管制。」
歲榮點點頭,拍了拍床板:「你過來說,小聲一些。」
天乙在歲榮手上吃過虧,當即有些猶豫。
歲榮怒斥道:「你現在這般模樣,我哪有什麼心思,還不快過來。」
天乙只好過去,與他一個被窩裹著。
「極天城自歷刃川當上城主,卻也是光耀不再,麾下三教僅存了黃老教,天姆教與五仙教皆已叛離,然那黃龍真人卻不容小覷,自身雖不善武藝,卻是個武學奇才,極擅專研,自創了不少詭絕武功,那燕北四鬼的武功皆由他傳授。」
「那燕北四鬼的武藝在極天城算什麼水平?」歲榮想到當時滿場慌亂,那燕北四鬼竟能纏得贏曜與姜燦無法救援。
「比下九流強些,只看齊中九流吧。」
歲榮暗自咋舌,白鹿莊的武藝一直是武林塔尖般的存在,贏曜和姜燦皆是莊主親傳嫡系,在極天城卻只算得上中游……
天乙見他失落,寬慰道:「你且不必太擔心,極天城現下高手也已不多,黃老教人丁稀薄,上九流也因一場內鬥散了個乾淨,真論上頂尖的高手,也就歷刃川一個。」
歲榮眼前一亮,問道:「待你功力恢復,能打得過他嗎?」
天乙倒是老實:「自保有餘,斗他不過……你就莫想逃跑的事了,若他真發起狂來,僅他一人就可舉手屠盡一座城池。」
歲榮哪會不知,歷刃川身上那股霸道的壓迫感,是他平生未見,饒是那神塵和尚被封天下第一,也沒有這讓人呼吸窒濁的本事。
「不過,我觀察看來,好似少主與城主關係不甚融洽?方才魔頭調戲我,滿場都是嘲笑,僅歷天行悶頭喝酒一言不發。」
天乙聽他說來,倒確實如此,又暗贊歲榮表面驕矜幼稚,心裡卻如此冷靜聰穎:「那我就無從得知了,當年伴與主人身側,都是聽陵光告知主人時,間斷聽過這些事。」
歲榮不由得好奇:「泰山府君究竟是誰?鴻蒙宗又是什麼?怎的那大和尚也說過,我卻從未聽過傳聞?」
天乙張了張嘴,實在不知如何解釋,卻聽門外一陣推搡,又有人說話。
「少主喝多了些,讓他先睡吧。」
旋即一聲吱嘎關門,又一陣咚咚下樓的腳步聲。
歷天行就住隔壁屋?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。
「你又要做甚?」天乙一張稚氣的臉,挑著眉毛,卻是一副成年人的表情,好生滑稽。
「你莫管了,在被窩裡躺好裝睡。」
……天乙不解,但也只能由著他,畢竟主人只讓自己來保護他,也不讓自己管束他。
歷天行心情煩躁,也不是真的不勝酒力,所以借著飲酒假遁,躲個清靜。他點上爐子,脫下外袍,就聽得門外躡手躡腳鬼鬼祟祟的聲響。
歲榮側耳貼著木門聽裡面動靜,忽然房門大開,他徑直撲了進去,面前只有一雙黑色的靴子,抬眼去,迎上了歷天行冷漠至極的目光。
「何事?」
歲榮站起來,拍拍身上的灰,尷尬地甩了甩手,欲言又止。
歷天行將他推了出去,然後關上了房門。
……嚯,這小子。
歲榮哪裡肯善罷甘休,哐哐拍著房門,門便又開了,歷天行已然沒了耐性,劍眉擰起,一張俊臉結滿了冰霜。
「只聽你說一句,說了就滾。」
什麼態度!
歲榮可憐巴巴地揉著衣角:「我那屋子凍得很……」
歷天行不待他說完,轉身拿起自己床上的褥子丟給他就又將他往外推。
歲榮丟下褥子,徑直往他懷裡撲:「褥子哪有少主的身子暖和,讓我陪陪你吧……」
這話說得歲榮自己都渾身起雞皮疙瘩,果不其然,下一刻就是一陣天旋地轉,歷天行將他掀翻在地,右手掐住他的脖子死死按著,眼神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狼,歲榮望之心悸,恐懼爬滿全身。
「請你自重,我不好男色。」
歲榮掙扎著拍他手背,示意自己知道警告了,對方這才鬆開了手,轉過身雙手背後,一副給你時間趕緊滾出去的模樣。
「咳咳咳……你不好男色你打什麼擂台……咳咳……我差些就跟你成親,現下竟對我如此粗暴。」
歷天行頭也不回,只冷漠道:「父親命令,我不得不從。」
歲榮一聽他這語氣,便決心去賭,這也是自己唯一的機會:「我可助你極天城渡過難關。」
歷天行回頭,眯著雙眼看他,也不答話。
還是嫩了點,歲榮見他反應,就知道自己賭對了,站起身來將房門關上,坐在桌旁道:「你們想藉助白鹿莊的勢力振興極天城,是也不是?」
歷天行聞言,神色又冷了幾分,道:「你沒有籌碼做商量,莫以為自己很聰明。」
歲榮一陣心慌,強作鎮定,看來沒有賭中最重要的目的,眼看他朝自己逼近,歲榮趕緊又道:「我能幫你奪得城主之位!」
歷天行一怔,瞳孔放大,掐著歲榮的脖子將他提起來,惡狠狠道:「你再胡言亂語,我就扭斷你的脖子,到時候再尋個與你相似的小孩兒代替你就是。」
歲榮雙手掰著脖頸間的「鐵鉗」,竭力道:「黃龍!黃龍真人!」
歷天行捂住他的嘴,將他放下來,心裡一陣後怕,壓著聲音問道:「你還知道什麼?」
歲榮嗆得滿眼是淚,生死關頭,他腦袋反倒比尋常更加清明了許多,只說:「你想除掉黃龍……咳咳……黃龍真人,但是整個極天城你沒有助力,是也不是?」
歷天行胸中咚咚打鼓,暗襯自己表現得這樣明顯嗎?連這白鹿莊初來的小鬼都能看出,那不是人盡皆知?那黃龍真人……
「我們可以合作,我的條件很簡單,幫你除掉他後放我回白鹿莊,你也應該明白,現下也只有我能與你陣線統一了。」
歷天行閉眼思索,確實如歲榮所言,整個極天城,不是效力於父親就是黃老教的暗線,倒是這個外人,目的明確,確實是合作的最好人選。
「是誰告訴你這些的?」歷天行威脅的眼神看著他。
歲榮也不跟他抖機靈,既然他心中動搖,當以真誠乘勝追擊:「整個大堂,僅黃龍真人與你父親同桌,可見其地位,你悶悶不樂鬱鬱寡歡當是個人都能看出,不過,他們見慣不怪,我是生人,所以旁觀者清,別的人不會管你極天城的閒事,但這卻是我回白鹿莊的唯一機會。」
歷天行神色緩和,只挑眉瞥他:「你又怎知我與黃龍真人不睦?」
歲榮當然不會說你跟我大師哥一個模樣,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,只道:「你是極天城少主,我是白鹿莊少主,再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處境,無論黃龍真人是好是壞,絕不會有繼承人願意看到自家偉業被他人蠶食。」
歷天行打量著他,依舊是滿面冰霜,卻由衷贊道:「你很聰明,倒不似表象那般荒唐,不過,你能有多少用處,卻不知道,做交易可,但需相同價值。」
歲榮道:「白鹿莊與極天城百十年間並無往來,如今你們卻興師動眾,不懼得罪神機營也要來奪親,可見極天城已至危急存亡之秋……我知我身份是教主夫人也好,是你的夫人也好,是奴婢也好,不過只是個稱號並沒有權利,不過,我將會是你在極天城中唯一信任的人,你也並沒有什麼籌碼,這就是我的價值。」
歷天行眯著眼睛,嘴角勾了起來:「不愧是小太歲,當真小瞧不得你。」
歲榮鬆了口氣,問道:「成交?」
歷天行卻從懷裡摸出一隻瓶子,抖出一顆指甲蓋大小的藥丸托著,歲榮立刻就聞到那一股子又辣又臭的氣味兒。
「催心腐骨丸,你若敢服下,我便認你誠意。」
歲榮臉色鐵青,但他沒有選擇,如歷天行所言,他的籌碼並不多,索性捏著鼻子將那藥丸吞下,權作與虎謀皮的代價。
那股子辛辣順著喉嚨一路燙到胃裡,直若吞了一顆滾燙的火球,然後熱流走遍臟腑爬遍周身,又變成萬針齊貫的劇痛,歲榮哪裡吃過這種苦,當即滾在地上死死掐著脖子,只感覺脖子似有千萬螞蟻在啃。
歷天行點中他穴道,將他半摟著,又喂了他茶水,片刻之後,那股子劇痛才慢慢緩解。
歲榮整個人被冷汗浸濕,虛弱地瞪著歷天行,直若一條擱淺的魚,每一次呼吸額間都又汗水滾落。
歷天行不敢看他,只將他半摟在懷裡端正坐著,左手貼著背心給他緩緩渡去內力:「此毒由六種毒蟲,六種毒蛇,六種毒草所煉製,每三十六天發作一次,我會給你解藥,待我除掉黃龍真人,屆時便會將毒全給你拔出來。」
歲榮不語,閉上眼睛休息,先前分析極天城,倒是令他自己想清楚了許多事情,當真是當局者迷,百經綸與千尋春這麼急著把自己嫁出去,當是白鹿莊也要面臨一場浩劫,才要把自己送出去避難,只是可笑,白鹿莊想利用極天城,極天城想利用白鹿莊,但卻不知雙方都同樣虧空,哪裡還能有什麼倚靠。
歷天行見歲榮臉上滾下淚來,又想到他先前說,他與自己同病相憐,心中揪起一股子不忍,寬慰道:「……只第一次服下時如此難受……今後都不會了,我歷天行言而有信,你放一百個心就是。」
「冷……」歲榮牙關打顫,難得與他再表衷心了,反正該做的都已經做了,只能聽天由命。
歷天行趕緊把褥子裹在他身上,將他抱著。
歲榮疲乏已極,笑問道:「少主?怎麼說?我倆就這樣抱一晚上?且不好生與我商量計策?」
歷天行聞言,突然站了起來,一番天人交戰後,立在歲榮面前。
「辱我。」
「什麼?啊?」
「辱我……」
歲榮不解,這又是哪一出?不忍對自己下毒,所以賠禮道歉?
歷天行看著歲榮,又滿臉羞臊地看了眼門外,突然咚地一聲直挺挺地跪了下來,把歲榮嚇了一跳,直裹著被子往床上縮。
「扇我耳光。」歷天行命令到。
歲榮不解其意,還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扇了他一下:「好了好了……你快起來,我也沒怪你。」
歷天行劍眉皺起,滿臉通紅,身子微微發抖,兇狠地看著歲榮,壓著嗓子道:「用力一些!」
這……太荒唐了,哪有人這麼強勢地讓人家羞辱自己的……但是……
歲榮又給了他一巴掌,這次下手狠了些,掌心還微微發麻。
歷天行端正跪著,一臉嚴肅地指導:「再罵些什麼,邊打邊罵……如你當時侮辱神塵那般……」
這氣氛太古怪了,突然讓他羞辱別人,也沒個緣由……這魔教少主看著人模狗樣又冷傲又清高的,私底下竟有這癖好……
「你這賤公狗!人五人六的!竟然喜歡挨打!」
「老子把你這張帥臉打成豬頭!喜歡挨揍!喜歡犯賤!」
「你武功高!你肌肉結實!有什麼用!臉轉過來,看著老子!雙手給老子背在身後,對,跪正了!」
歲榮越打越起勁,找到了感覺,越來越投入。
歷天行給他打得眼冒金星,捂著臉趕緊阻止道:「好了好了……夠了夠了。」
「這哪裡夠……」歲榮一腳踩在他襠下支楞起來的巨大輪廓上,「被老子扇耳光都能扇得發情,你這賤公狗真是給老子開眼了。」
「我說夠了!」歷天行壓著聲音兇狠地威脅道。
歲榮給他嚇得一激靈,只能嘟著嘴,不甘心地瞪著這個怪人,娘的……莫名其妙要玩的是他,莫名其妙喊停的也是他……什麼神經病……
歷天行調整了一下襠部,將它豎著擺放用腰帶紮緊,又滿臉通紅地坐在凳子上與歲榮面對面坐著,閉目調息了一下,道:
「我極天城歷代相傳絕世武功《天人訣》,此功夫共十二層,每修習一層,內力倍增,祖師憑藉此功橫行無忌,又在西夏創立了極天城……」
「這些我都知道,你挑重要的說……」
歷天行瞪了他一眼,道:「天人訣威力雖大,但是突破極其困難艱險,我只練到第三層,心魔已強到如同泰山壓頂般不能直面。父親是武痴,他接手極天城時,極天城已然開始凋零,其他門派蠢蠢欲動,西夏皇室又不斷挑釁試探,父親身負重任壓力極大。」
「……重點,重點。」
「黃龍真人極擅專研武學,自創《真我大法》奉與父親,那心法效果奇佳,天人訣所生心魔可藉由真我大法消解,父親也憑靠真我大法修為大進,突破了第七層,算是暫時震住了周圍各門派,黃龍真人也憑藉此功,成為了父親最為倚重之人。」
「如此說來,黃龍真人確實對你極天城來說是救命恩人。」
「恩人……」歷天行冷笑道:「那真我大法原名《含垢辱身真我心法》,修習者要消弭心魔需要承受等同心魔的侮辱,父親為了迅速突破別無選擇,至如今已……已唯那老道馬首是瞻,言聽計從……黃老教也藉此慢慢滲透,因此引得上九流不滿,一場內鬥後死了四個,剩下五人盡數叛離,只待機會復仇……那妖道……那妖道居心叵測,用心歹毒,待我父親如豬狗!」
見歷天行咬牙切齒,無法再說下去,歲榮心中也大致拼湊出了個八九:「那你方才這番……你是想?」
歲榮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卻不敢說出,天行紅著眼眶,鄭重道:「對,我要你幫我從黃龍真人手中奪回父親,只要你比那老道羞辱更甚,父親當奉你為主。」
歲榮如遭雷擊,愣在當場……這是什麼?兒子求著小媽羞辱自己父親打敗小三?
說來荒唐,但也確實唯有此法,難怪歷天行會答應與自己合作,相比也是受到了當日縱橫榜上,自己羞辱神塵時的啟發。
歲榮伸出手:「一言為定。」
歷天行亦站起身來,伸出手想與他握手,歲榮的手卻直行他襠下,將他漲硬偉物握住:「讓我先練練手法。」
「你!」
歲榮了解因由後有恃無恐,笑著把玩著帥哥的巨根:「我當你極天城是狼群,卻不想……哼哼,父子雙犬,真有意思。」
歷天行沒想到自己才是引狼入室的那個,現下也只能端正站好,任他褻玩。
……
十日後,燈節剛過,臨月閣中經綸正在練功,千尋春手持一卷《詩經》盤腿坐在一邊陪他,也不知是不是那逆子不在,今年的燈節實在冷清。
月翹急匆匆自門外進來,越過正在練功的百經綸,徑直朝千尋春拜道:「主子……他們來了。」
千尋春臉上看不出喜憂,將手中書卷往月蔻懷裡遞,又吩咐道:「你保護好老爺。」
「主子!我……」月蔻本不想依,千尋春瞪了她一眼,她只好不說話了。
百經綸攔住千尋春,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千尋春輕拍他的手背,旋又點點頭。經綸心中一沉,握住她的手腕,鄭重道:「我與你一起。」
千尋春心中一暖,臉上卻沉了下來,冷漠道:「這是我鴻蒙宗的事,與你白鹿莊無關。」
百經綸卻不吃她這套,死死抓著她的手不放:「我們事先說好一同面對!我絕不讓你走!」
千尋春看著丈夫一本正經的臉,終於笑了出來:「還這樣黏人。」
百經綸也笑,下一刻,只覺一股掌心握著一塊燒紅的碳,一股怪力猛地自他掌心沖入,還不及運功抵擋,周身大穴就已被封死。
「月蔻,照顧好老爺。」千尋春身著一身翠綠,正了正頭頂發冠,挾著月翹出了門去。
山門處,晨霧還未散盡,有小廝手持竹棍去摘燈籠,隔了老遠,就見得烏泱泱匯了一眾,還凈都是些熟面孔。
趙構一見千尋春款款而來,趕緊躲至人群末尾。
什麼三宮劍派,少林崆峒,一字排開,神塵赫然居首,斂息屏神只閉目念經。
千尋春挾著婢女面對著半個中原江湖,倒是從容淡定,只朝丹陽子道:「各掌門這是前些日子吃壞了肚子來討說法?」
丹陽子聽得譏諷,也不客氣:「好個白鹿莊,好個臨月閣主,竟讓個女人出面搪塞我們。」
千尋春冷眼看他,當真諷刺無比,摔碗罵娘的聽說過,先前還是客人,怎的才過幾日就像殺父仇人一般。
「我白鹿莊禮遇各位,不知哪裡照顧不周,丹陽子何故動怒?」
丹陽子怒道:「白鹿莊私藏我大宋國寶!必須交出來!」
千尋春柳眉一挑,笑出聲來:「師姐,快些現身吧,大宋國寶都出來了,要打要殺尋我就是,指鹿為馬無甚意思。」
只聽得一陣笑聲,眾門主教主之中走出一個中年婦人,身材臃腫,衣飾樸素,直若清晨買菜的走錯了地方,眾人趕緊朝她拱手作禮,恭敬非常。
月翹冷眼看她,嘲道:「慈航大士,倒是樸素得很,前些日子不來白鹿莊吃酒,是舊傷未愈?現下這火急火燎地領著他們上來鬧事,看來是好轉了。」
重陽子倒是急著表衷心,指著月翹就罵:「猖狂丫頭,竟敢嘲諷國師!現就將你打殺當場!」
慈航不惱,依舊掛著質樸笑容:「重陽子莫怪,她可不是普通丫頭,她可是大名鼎鼎的『陵光神君』。」
眾人聞言,倒吸一口涼氣,他們大多只是湊數上來表明立場,可不敢與鴻蒙宗為敵。
「而這位百夫人的名號更是如雷貫耳。」慈航臉上風雨即來,前一刻還是春風和煦,下一秒就怒目猙獰,指著千尋春道:「泰山府君!交出河圖洛書!束手領死!免得你白鹿莊上下與你陪葬!」
「泰山府君?」丹陽子背心發涼,心中一陣後怕。
千尋春冷笑道:「師姐可是忘了?你我作賭,你把河圖洛書輸給了我,如今卻又這般興師動眾地討要回去。」
慈航怒極反笑:「從前我不是你對手,如今我神功大成,與你再賭一場!」
千尋春想起兒子,便學著歲榮的模樣,道:「不賭。」
「你賭也得賭!不賭也得賭!看掌!」
一掌轟出,迷霧盡除,無形掌力催得眾人周身一軟,千尋春反掌來接,霎時間轟隆巨響,地動山搖,石階斷開裂縫深不見底,整個山體都似往地下沉了兩寸
如此神功,已遠超這群中原武林翹楚的常識,在這絕對實力面前,他們連站都站不穩。
千尋春體內真氣亂竄,神色一厲,喝道:「要打去天上打!莫要壞我白鹿莊!」旋即就沖身上天。
慈航一甩衣袖,腳下一蹬,衝上雲端緊追而去。
留下眾人面面相覷,只好來問神塵:「大師?現要怎的?」
神塵睜開雙眼,淡淡道:「白鹿莊與魔教暗通一氣,又私藏國寶,罪不容誅。」
丹陽子立即會意,手執魘夜一馬當先。
飛至山門卻見眼前一花,愕然間胸口已被一爪揪死,月翹纖細手指捅進了他的右胸,摳著他的心臟將他重重一甩,丹陽子的身體順著石階滾進裂縫之中,心臟還托在那丫鬟手中泵跳著。
陵光神君一掃往日溫馴,鮮血之中厲聲斥道:「誰也不准上我白鹿莊!」
(未完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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