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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我睡一下怎麼了 (19-34)作者:芒果燒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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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打卡等级:初来乍到
发表于 2025-4-25 12:48:24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(十九)他倆好像要碎了
畢竟是夏天,暑氣沒用多久就完全驅走了雨水,打開手機一看,接下來一周都是叄十多度的艷陽天。
熱熱鬧鬧地過完周末後,表姐便打算帶著女兒糯米回去了,但正如她所言,大姑完全沒有要走的打算。
大姑像是受不了表姐嘮叨,聽到她要走,竟然送都懶得去高鐵站送,只坐在沙發上把二郎腿一翹,然後連說了兩句「快走吧」,連糯米撒嬌都不好使。
林父看到表姐和糯米要走,趕忙放下手裡曬書的活,想開車送到高鐵站去。表姐怕麻煩,就直接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,又帶上了林茉爾,才算是把林父給勸了回去。
剛拐出林家所在的小片區域來到大路,表姐終於在司機的催促下說出了地址。
「去江北灣。」
表姐邊說邊幫糯米擦嘴,完全無視了林茉爾寫滿疑惑的雙眼。
司機得令,一腳油門踩得飛快,整得林茉爾又差點撞到前頭的座椅。待到借著窗上把手扶穩,她立馬開了口:「你不是一個小時以後的車嗎?」
「是下午的票。」表姐系好安全帶後將糯米抱在懷裡才答。
「你支開他們又特地帶上我,是想幹啥?」林茉爾抱住弱小的自己。
「等下你就知道了。」
江北灣是嶺城離江最近的一塊地方,所以隨著距離的拉近,江邊那股微腥的氣味也越來越濃。
林茉爾嗅覺很是靈敏,中途忍不住把車窗縫隙給搖了上去。可她前腳剛關上,表姐後腳就把那側的窗戶給開到了最大。見表姐眉宇間縈繞著淡淡的愁緒,她便也沒有出聲抗議,只用手腕上的橡皮筋把頭髮紮成了個小啾啾,以免頭髮亂飛迷了眼。
司機按著表姐的指示左拐右拐,最後來到了棟搖搖欲墜的小樓前。那小樓牆壁上都是裂縫,爬山虎沿著裂縫長,直到將外牆包裹在一片野蠻綠意中。也不知經過多少個日夜的風吹日曬,小樓窗戶上的灰塵已是雨滴的形狀,門把手也銹跡斑斑,顯然許久未有人住過了。
還在車裡的時候,林茉爾就覺得眼熟。等真的從車上下來,腳下切切實實地踩著碎石後,她才忽地反應過來。
「這不是二姑家嗎?」她問。
「二姨沒老公沒孩子,所以當時出事以後這房子就歸了我媽,我媽光是看著這鑰匙都難過,後來就輾轉到了我的手上。」表姐從包里掏出鑰匙來塞進林茉爾的手裡,「你說你最近在裝修房子,那你肯定是比我了解些的,錢不是問題,該怎麼加固怎麼加固,總之......不要讓這個房子倒了。」
「噢......」林茉爾一下子有些轉不過來,「你是怕大姑看到二姑房子這樣,又會難過嗎?」
表姐嘆口氣,「我是怕她覺得自己在嶺城沒家。」
這話乍一聽有些生分,像是覺得林家不是大姑的家,不過林茉爾也不好直接問。於是她點了點頭,說這件事包在她身上。
轉眼已是午後,叄十度的威力逐漸顯現,路面被曬得跟鐵鍋似的,燙得路人步履匆匆衣角帶風。
等林茉爾送完表姐回到家裡,父親已經把書擺得差不多,就是人不知道去了哪裡。她拿起其中一本隨便翻著看,翻到最後才知道是叄十年前的老書,紙張又薄又黃,聞起來還有股淡淡的霉味。
店裡現在基本靠著小說漫畫和教輔材料過活,像父親今天曬的這些,基本都是放在店裡給人看的而不是賣的。不過好笑的是,他其實並不是個讀書的料。
就像會煮魚的人未必會吃魚,父親他愛書但不愛讀書。
更準確地來說,老林家就只有老二和老叄媳婦愛看書。
林茉爾將書放回架子上癱開,末了又用手拂了拂,就像父親平時那樣。環繞四周看不見父親人影,她邁開步子往樓上去,只是家裡似乎來了人。
地毯上放著兩雙鞋,一雙是運動鞋,一雙是皮鞋。它們尺碼都很大,比鞋櫃里父親的鞋還大上不少,一看就是男人的尺碼。
把著扶手往上走,客廳里隱約傳來了大姑的笑聲。她笑得很開心,光是聽著,就能想像到她捧著肚子全身發抖的模樣。等到再走得近些,才聽清了大姑嘴邊的話。她又是問父母又是問生日的,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兒來的村委會幹部,擱這兒調查家庭基本情況呢。
把鑰匙放在置物柜上的那刻,客廳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,林茉爾一個轉身,發現客廳里坐著叄個人,而她親愛的大姑,現下正坐在兩位客人的中間。左邊那位臉上的笑已有些僵硬,不知陪著笑了多久,右邊那位則有些目光呆滯,好似也已經靈魂出竅了好些時候。
大姑見她回來了,趕忙招手讓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來,與此同時,那二人也不約而同將視線放到了她的身上。
(二十)他為什麼不喊痛
電路能不能帶動姑且不論,林家夏天為了節省電費,客廳裝的空調基本上都是不開的。真覺得熱了,也只依靠頭頂巨大的金屬吊扇,再把窗戶敞開,叫被蒸得溫熱的空氣流動起來就是了。
楊澍頭髮硬又愛出汗,一到夏天就經常會變成個刺蝟。眼下,他那雙眼睛也活像個刺蝟,圓滾滾的、黑黢黢的,可憐巴巴的。
反觀另一邊,則好像身處於另一季節。
若無視那被汗浸得微透的T恤衫,陸衡這人倒像是坐在空調房裡,表情淡淡的,眼神也淡淡的,目光相接的剎那,簡直要把人凍死。
在林茉爾這短短二十幾年人生里,像今日這般混亂的場景實在少見。可即便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,卻也不是完全沒有。
那個夏天,好像也是這樣的熱,叄十多度的太陽,熱得人腦花都要融掉,叫人整日裡都暈乎乎的。
嶺城中學雖然師資一般,但勝在學生人少。平日裡老師認認真真地教,孩子便勤勤懇懇地學,所以在市裡聯考,也偶爾能考出不錯的成績。但是「不錯的成績」裡頭,並沒有她半分功勞。
她是個比較慢熱的人,各種意義上的慢熱,所以她用了整整一年都沒能真正習慣九門科目,便也沒考好初一的期末考試。
若是單純的考不好也就罷了,可母親有天告訴她,告訴她再這樣下去,就該收拾收拾去讀技校了。
這個消息對她來說仿若晴天霹靂,以至於一個暑假都不願意出門。睜眼就是學習,閉眼就是睡覺,這樣的日子她似乎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。
某次通宵學習之後,她一覺睡到了下午。因為餓得暈乎乎的,她從房間晃出來找飯吃,等把餐桌上剩的冷白粥喝了大半碗才稍微清醒了些。
她吃完之後本想回房繼續學習。走到半路時,用餘光往客廳輕輕一掃,結果被嚇得手一抖,手裡握著的水杯也不小心掉到了地上。
噠、
水杯落在地上,碎成了大大小小很多片,其中還有些渣子濺到了她的腳上。不過她根本無暇顧及這些。
她下意識地踩著玻璃渣子後退,與此同時,那頭的二人也突然站了起來。
跑在前頭的那個起得太快,快到把沙發前的茶几給頂了開。他臉上掛著彩,衣服領口也被抓得皺巴巴的,一看就是狠狠打了一架。
他好像也被她的出現給嚇到了,所以低著腦袋壓著眉毛,作出副不好惹的樣子,卻不知自己盯著盯著,竟擠出對雙眼皮來。
真是莫名其妙
她覺得好笑又不敢笑,於是裝作低頭拍身上的碎渣,結果他一眼就知道她心裡的小九九。
「裝什麼裝,想笑就笑唄。」他學著電影里演的樣子,想用大拇指把嘴角血給擦了,不料手指剛碰上,就把自己疼得齜牙咧嘴。
「某人不是跟我說話了嗎?」
「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。」他用袖子擦額頭的汗,等到再抬眼時,雙眼皮就又消失不見了。
她反把腰一插,「我媽好不容易才給我找來方法養著,我才不要整天和你在外面亂跑。」
嶺中新生軍訓在一年級升二年級的暑假,偏偏今年日頭毒,也偏偏她不知道防曬霜這東西,所以一個星期下來直接被曬脫了層皮,整個人烏漆嘛黑的,路過的狗看了都要多叫幾聲。
結果他聽完,就只說了這麼句話:「你養了個啥?我看根本沒差啊。」
「咦?誰家的狗在叫?」她掏掏耳朵,目光隨後落到了在場的第叄人身上,「陸衡你聽到了嗎?」
男孩被點名時,眉頭輕輕一皺,隨即真的豎起了耳朵,專注地聆聽著。似乎老天也被他的一片赤誠所打動,不多時,窗外竟真的傳來了兩聲清晰的狗吠。
「聽到了。」他終於答。
「你小子是不是找打??」
話音剛落,兩人便迅速扭打在一起。不過因為電視櫃和茶几之間的空間有限,他們就只能在其間來回翻滾,一番掙紮下來,人沒怎麼碰上,地板反被擦得乾乾淨淨。
她本來是站在一旁看戲的,聽見樓下傳來動靜才跑上去阻止,「楊澍陸衡!你們兩個快別打了!」末了用餘光往身後一望,果然見到了母親的身影。
陸衡隨即停了手,可楊澍卻不管不顧。那拳頭眼看就要落到陸衡身上,得虧她用吃奶的勁兒給攔了下來。
手被她抓住的剎那,楊澍猛地回過神來,再後來他就直接被母親拉開了。
看著母親拿來的藥箱她才知道,這二人原就是母親領回來的。
母親給他們上藥的時候,她一直坐在旁邊看著,也時不時地搭把手,就想聽一聽這兩個人是怎麼打到一起去的,結果卻什麼都沒聽到。
嘶、
處理到手背上的傷口時,一直沉默不語的陸衡突然出了聲。
母親起初以為是自己太大力了,後來才發現是陸衡傷得太隱蔽,撩開袖子一看,原來他的手臂已經腫了一大塊。
「看這樣子應該是骨折了。」
聽到母親這麼說,她轉頭狠狠地瞪了楊澍一眼,罵:「你下手也忒狠!」
「不、是、」
她那頭剛說完,陸衡便艱難地擠出了兩個字。見大家都看了過來,他才又道:「是剛才那群人打的。」
「嗎的我看他們是真的打算騎到我們嶺中頭、」楊澍話還沒說完便被母親敲了敲腦袋。
「不許說髒話。」
母親教訓完楊澍之後就帶著陸衡往樓下走。也是那時,她才注意到了陸衡那已被完全浸濕的後背,與他那源源不斷地,自發尾往脖子流的汗水。
她扒著窗戶看,眼看著陸衡與母親消失在路口。
「他應該會沒事的吧。」
她聞聲轉頭,發現楊澍也跟她一起扒著窗戶看。見楊澍垂眸看向她,她不禁詢問:「你痛不痛?」
楊澍耳朵莫名有些泛紅。
「廢話。」他說。
聽到這裡,她才恍然大悟。她再次看向路口,看向陸衡消失的方向,同時忍不住在心裡嘀咕。
好奇怪啊,她想。
那人怎麼不知道喊痛的?
(二十一)是你讓我說的哈
「這麼說,你們都是茉茉的同學啊?」
趁著林茉爾發獃的功夫,大姑直接把她塞到了陸衡和楊澍的中間,巴不得他們做個夾心餅乾才好。
客廳不大,沙發便也不大,肌膚雖然沒有直接接觸,但難免隔著衣物傳遞熱氣,於是她拱了拱左邊的楊澍,想要叫他離自己遠一點。
楊澍被撬動了,但只被撬動了一下。他往前坐了坐,從茶几上抽了張紙巾,同時回答了大姑的問題。
「我們打幼兒園起就是同學。」他說。
大姑滿意地點點頭,轉頭又看向陸衡,問:「小陸也是嗎?」
聽到這裡,林茉爾又往右瞄了一眼,果見正襟危坐、目不斜視的陸衡。
看到他不知道回話,她像拱楊澍一樣拱了拱他,然而他只垂下眼眸看了她一眼,好似不知道她想做什麼。但事實證明他是知道的。
「嗯,雖然有時候不在一個班。」他說。
話音一落,大姑隨即展開了新一輪的查戶口行動。知道的與不知道的,許多已經有些淡忘的過去在林茉爾的腦內逐漸清晰。
初中之前楊澍陸衡只是普通同學關係,但初中時二人不打不相識,後來也算是做了幾年的好兄弟。
不過進入高中後,楊澍選了理陸衡選了文。不在一個班時候聯繫自然少了些,而她對他們二人關係的認識也正好止步於此。
只是後來,他們碰巧都去了省城念書。托他鄉故知的福,他們的關係似乎又回到了從前,而且還挺不錯的樣子。
這實在不妙。
想到自己在招惹陸衡的同時還對楊澍賊心不死,她實在無法泰然處之,何況在場的,還有個十分操心她人生大事的大姑。
「好熱。」
楊澍突然起身,打斷了林茉爾的思緒。他連抽了好幾張紙巾,然後把它們全部塞進了背後。
「你媽到底把空調遙控藏哪兒了?」大姑都不禁抱怨。
「不知道啊我找找。」林茉爾往旁邊挪了挪,拉開茶几抽屜翻找了起來。
話音落地,取而代之的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的沉默,除風扇運作和翻箱倒櫃的聲音之外再無其他。
好在很快就找到了。
在空調吹出第一縷冷風的剎那,幾人可算是重新活了過來。
楊澍忍不住站到空調底下吹,同時還不忘揪著領口扇風,「今年夏天怎麼這麼熱?」他剛說完,林茉爾便端了壺冰水來。
大姑見狀,又問:「所以你們這群人里,現在就你們叄個還沒著落啊?」
「瞧您這話說的,26歲單身難道犯法不成?」林茉爾遞給楊澍一杯水,「我記得咱們國家沒有超齡單身罪?你說是吧楊警官?」
「咱們國家確實沒有。」楊澍把水一飲而盡,「但我在家裡已經被判了死刑了。」
「你剛剛說你是楊誠遠和杜鵑的兒子對吧?」大姑帶著笑意問。
「您認識我爸媽?」
「我雖然去省城去得早,但楊同志的英雄事跡我還是聽過的,只是辛苦了你媽,一個人撐起了這麼一大家、」
大姑提到楊父時,話語中不禁透露出了對楊母的同情。然而話都說到一半了,她才注意到林茉爾在向她使眼色。
意識到自己可能觸及了敏感話題,大姑連忙補救:「哎呀,真不好意思小楊,我這人說話直,沒想那麼多,真是抱歉。」
「哪有的事兒,」楊澍擺擺手,「我現在出外勤都還經常有人誇我,說我有我爸當年的風采呢。」
「那也得你自己優秀啊,你爸如果知道你長大也成了警察,他肯定會很欣慰的。」
楊澍也不謙虛,聽到大姑這話,直接露出了八顆大白牙。
「那必須的。」
人這輩子總要經歷失去的,區別只在早晚而已。因著相似的經歷,楊澍跟大姑聊得很是投緣。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,反正是沒再讓話落到地上。
林茉爾見狀,趕忙找機會往臥室里溜,想要把表姐給的鑰匙放好,免得大姑看到傷心。結果她剛進入走廊,就迎面撞上了從洗手間出來的陸衡。
她起初並沒有抬頭,想著就這樣繞過去得了,只是沒想到,她想往左他就往左,她想往右他就往右,實在是毫無默契可言。
水滴答滴答地往下落,在地上留下一個個綻開的痕跡。林茉爾緩緩抬頭,映入眼帘的是陸衡那雙平靜淡然的眸子。
他臉上還掛著水珠,看起來剛用冷水洗過臉,睫毛也一縷一縷的,乍一看要比平時更濃些。雖然空調正二十度二十度地吹,但他的臉頰還是有些發紅,而且是那種不太正常的紅。
「你是不是中暑了?」
「沒有。」
「你……」
陸衡本來已經錯開了目光,聽到林茉爾說話才又低下了腦袋。
「是來找誰的?」她問。
陸衡眼眸閃了閃,答:「我是來找林叔的。」
林茉爾乾笑了兩聲,又問:「你找我爸幹什麼?」
「他想問問我做餐飲的事情。」
「那你打他電話了嗎?他難道就讓你在這裡乾等啊?」
「他好像沒帶手機。」
「是了,他確實有這毛病。」林茉爾用手指蹭蹭鼻尖,如此思考了一會兒,「那要不這樣吧,你先回去,我回頭讓我爸去你那,你省得再跑一趟。」
陸衡點頭應了下來。
他隨即錯開身,想要從林茉爾旁邊穿過去,但是剛走兩步就忽然用手撐牆,人眼看就要跪倒下去。
林茉爾趕緊伸手把他撈了起來。不過他們之間到底存在體型差異,所以她不但沒能把他扶起來,就連她自己,也被一起帶到了地上。
「你不會真的中暑了吧?」
她想要幫他站起來,但他四肢好像不太聽使喚。她乾脆就這麼和他一起坐在地上。她先是摸摸他的額頭,然後又摸摸他的脖子,罵:「這麼大個人了,身體不舒服都不知道說的嗎?」
他強撐著掀開眼帘,這般看了她良久才開口。但或許是因為他嗓子太干,話實在說得不清楚,所以她把耳朵貼了上去,叫他再說一遍。
他略顯猶豫,但最後還是乖乖地重複。這一回,她聽得很清楚。
客廳那頭的聲響不知何時停了下來,耳邊頓時只剩下陸衡的聲音。他俯下身來,用幾乎要咬上她耳朵的距離,道:「楊澍在你後頭。」
(二十二)會哭的才有糖吃
不等林茉爾作出反應,楊澍便來到他們二人的身邊。他用一隻手把陸衡拉了起來,又用另一隻手把她提了起來,然後看著陸衡問:「你怎麼了?」
見陸衡本人迷迷糊糊的,半天說不清楚,他轉而看向林茉爾,又問:「他怎麼了?」
楊澍並沒有過問她和陸衡剛才為什麼會抱在一起,但他鉗住她胳膊的手實在用了些力氣。於是她直接別開了他的手,又伸手揉了揉手臂才答:「可能是中暑了。」
「先送醫院吧。」
「你開車了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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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林父不知道去了哪裡,所以大姑雖然擔心,但也只能留下來看家。她本想攬過聯繫陸衡家人的活,但楊澍卻搖搖頭,說陸衡家人都在省城。
楊澍的車算不上寬敞,那車后座留給陸衡一個人躺都夠嗆,所以林茉爾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。去往醫院的路上很熱鬧,兩旁多是商店與居民樓,這個時間段呢,還有不少放學回家的學生。看著穿校服的稚嫩面孔,她莫名變得平和,平和卻又感慨。
「你今天是來找我的嗎?」
「是啊。」楊澍用後視鏡瞄了眼車后座的陸衡,見他正閉著眼睛修養才接著道,「是那個拍你的變態的事情。」
「你上次沒告訴我我也就沒問,但他到底還做了什麼缺德事?」
「強姦、迷奸、輪姦、偷拍、買賣淫穢物品、造黃謠你能想到的他都做了。」
「人、渣、」
「但是你放心,現在搜集到的證據至少夠他們那伙人蹲十年。」
「他們?」
話音剛落,楊澍便猛地一剎車,緊接著後頭就傳來道「咚」的聲響。
林茉爾回頭看,發現陸衡半個腦袋都已經埋進了前后座的空隙里。她伸出手來,把陸衡翻了回去,然後對著楊澍道:「你是一點兒沒把他當人啊。」
楊澍假咳幾聲,在信號燈轉綠時再次上了路。嶺城只有家二甲醫院,人稱人民醫院,地處富民廣場商業圈,算是嶺城頂熱鬧的地方。人流量大,停車位自然也難找,他在醫院裡找不到,轉來轉去,停到了附近的超市前。
滴滴、
把人架到肩上鎖上車的同時,人群中突然爆發了爭吵,楊澍看了眼不遠處的風暴中心,又看了眼林茉爾,露出副欲言又止的模樣。
林茉爾見狀,輕輕嘆了口氣,「你去吧,都到醫院門口了,我不至於這點路都扛不了。何況,這人還能自己走兩步呢。」
楊澍點點頭,隨即把陸衡交給了林茉爾。而後,他邊掏手機邊往那處走,可剛過馬路就又被林茉爾叫住。他回過頭去,在金燦燦的夕陽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輕易捕捉到了她的身影。
她見他看了過去,適才提聲道:「注意安全啊,可別受傷了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
聽到楊澍的回答,林茉爾終於放下心來。她架起陸衡往醫院走,等到看到醫院圍欄時身上忽地一輕,再然後,肩上的手也被收了回去。
她轉過頭去,發現陸衡正操控著他那副軀體,像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兒一樣,晃晃悠悠地往醫院走。她快步上前,再次把陸衡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肩上。
陸衡雖然沒有立即把手抽回去,但還是半眯著眼睛說了句:「我能自己走。」
林茉爾撇了陸衡一眼,眼裡儘是無語。
「你能走個屁。」她罵。
「你在擔心楊澍。」
「你先管好你自己。」她接著罵。
林茉爾沒有放任陸衡自己去的打算,愣是把他扛到了急診部。今天雖然是工作日,但那裡依舊很多人,分診台的護士給陸衡測了基本體徵後,給他症狀最輕的分級手環,讓他們坐著等等。可這一等,就是整整一個小時。
陸衡起初還有些意識,一個小時後已經燒得有些神志不清。林茉爾摸摸他的衣服,發現幾乎都濕透了,再抓了抓他的手臂,結果指腹下一片冰涼。她想給他灌些電解質水,但是他已經喝不太下去了。於是,在擔心積攢到一定程度後,她來到了分診台,想要問問還要多久。
「到了會叫名字的。」護士有些不耐煩。
護士態度不好,林茉爾態度便也好不到哪裡去,「你們連個螢幕都沒有,我們怎麼知道前頭有多少個號,又要等多久呢?」
「急也急不來啊,比他症狀嚴重的多了去了!」
「他能忍不代表你們就可以不重視?!」
看林茉爾有些生氣,一個年紀稍大的護士從分診台後頭走了出來。她處理方式比方才那個護士沉穩得多,語氣也溫柔得多:「這位家屬您好,我們是嚴格按照規章制度進行分級預診的,由重到輕由急到緩,大家都是這麼等過來的,還請您稍安勿躁。」
林茉爾本就吃軟不吃硬,聽到護士這麼說,她氣焰便也滅了大半,「我們已經等一個小時了,我覺得他明顯比剛來的時候更嚴重了,要不這樣,您幫我再給他看看,確認一下是不是還是原來那個分級?」
「對不起,我們現在很忙,溫度計都不夠用了,還您稍等一下,等空了我們就幫您看。」
「好,那大概多久輪到我們?」
護士看了眼不遠處的陸衡,大約是看他坐還算端正,比那些東倒西歪的不知好上多少,所以又忍不住敷衍一句:「快了快了,等可以了我們就過去叫您。」
眼看著事情又回到了起點,林茉爾一時間有些語塞。但是看周圍人的目光都逐漸聚集到自己的身上,她只能點點頭,然後返回到了陸衡的身邊。他的狀態依舊不妙,但好在,她剛才留給他的電解質水,如今已經空了大半。
「我沒事。」他虛得只剩氣聲,但還是選擇了安撫她的情緒。
看到陸衡那要死不活的樣子,林茉爾剛壓下的怒火又再次升了起來。只不過這一次,她生氣的對象不是別人而是他。
「陸衡。」
「嗯?」
「會哭的小孩才有糖吃,懂嗎?」
(二十三)根本沒有人在乎
「你們是怎麼分級的??」
陸衡又等了差不多一小時才坐到診室,急診醫生說他是比較嚴重的中暑,再晚些可能就會影響臟器功能了。護士長知道這件事後,直接當著所有患者和家屬的面,對著分診台的護士破口大罵。末了,那護士又掛著淚跑來陸衡的病床前。她同林茉爾道歉,說自己工作做的不到位,那樣子實在有些可憐。
想到陸衡沒出大問題,所以林茉爾就搖了搖頭說沒事。
人民醫院床位極其有限,急診能分到張床更是難得,而陸衡就是其中的幸運兒。眼下他正躺在走廊邊休息,與往來路人只隔著個帘子。那帘子遮得了臉卻遮不住聲音,所以他雖然閉著眼休息,但眉頭卻擰得很緊。
不多時,林父突然來了電話。林茉爾確認吊瓶還需要打好一陣,才掀開帘子往遠處走。但走到急診大廳時,門口突然又湧進來一群人。
最先出現在大家視野的是個血人兒。她雖然被警察們駕著,但看起來勉強能走。不過,她很快就被人弄上了病床。隨後,急診大廳又進來了幾個衣服上有血的人。而他們身上的血,大約都來自剛才那位傷者。
大量的血衝擊著視覺,進一步地導致心跳加速,林茉爾撥開人群往前,想看清那些人的臉。她找呀找,終於,在人群中對上了雙略顯疲乏的眼睛。
褲腿長而寬,把圓頭皮鞋遮了大半,衣服沒有袖子,將兩條光禿禿的手臂露在了外頭。他從上到下一身黑,所以乍一看像是沒有受傷,但他卻在看到她的剎那,心虛地舔了舔嘴唇。
「沒受傷吧?」
「四捨五入沒受傷。」
林茉爾輕嘖一聲,「這是能四捨五入的嗎??」
楊澍笑而不語,沒有回話的打算。見他邁開步子往急診部裡頭走,林茉爾只好閉嘴跟上。
急診處置室內,那位渾身是傷的女人被醫生護士圍在中間,消毒縫合,如此周而復始。守在門口的警察看到楊澍走來,笑著同他點了點頭,楊澍見狀,亦點頭回應。
在足以看清處置使內部的距離停下後,楊澍再次開了口。
「救下來了。」
「救下來了就好。」林茉爾頓了頓,轉而又問,「發生什麼事情了?」
「超市購物卡充值,錢給了但卡不見了,超市說他們把卡給了她,但她說超市沒給,超市沒辦法直接給了她一張新的。大家都覺得是她把卡藏了起來,可她委屈啊,所以她就把身上的東西都翻出來想證明自己的清白。」
「但是根本沒有人在乎。」
楊澍看向林茉爾,對她一針見血的話有些意外。片刻後,他點了點頭。
「是的,大家都覺得她沒必要做到這地步。」
「她的刀從哪兒來的?」
「剛買的。」
楊澍說完,想把手伸進口袋裡尋找打火機和煙,結果卻不小心碰到了傷口。
聽到楊澍蚊子似的痛呼後,林茉爾彎下腰去看,發現他褲子被劃了道口子,幸好傷口不深,應該到不了要縫針的地步。
「整得還挺潮。」
「是吧。」
楊澍本不想再多事,但林茉爾硬要拉著他找護士。然後好巧不巧,他們正好碰上了剛才那個被罵哭的年輕護士。那護士看到她又領著個新男人來,眼神十分怪異。她對此視而不見,只問能不能幫忙處理一下傷口。那護士點點頭,把他們領到了另一個處置室的外頭等著。
裡頭的醫生和護士正忙著縫合,所以只遞出工具和藥物來,指了另一個路過的護士幫忙處理。得到同意後,那護士將楊澍的褲子沿著刀口剪開,又用鑷子夾著棉球消毒。等處理完腿上的傷口後,護士才知道楊澍上半身也有,所以真正結束時,棉球已經被染紅了好幾個。
趁著林茉爾看著垃圾桶發獃的功夫,一個穿警服的男人突然竄了出來。他先是慰問了一下楊澍,然後便說起了那個在大街上發瘋的女人。
「今天要不是你,那人還不知道要傷多少人呢。」
楊澍把衣服重新理了理,才道:「要不是因為我要搶刀,她根本不會傷我。」
「調查結果出來了,那購物卡確實是被個路人順走了。就是她當時懷疑的那個,也是你拼了命地要保護的那個。但是涉及金額不大,那人退還回去再警告兩句也就完了,可她,至少是個尋釁滋事。」
聽到他們在談案子,林茉爾以幫陸衡換吊瓶為藉口,同楊澍暫時告了別。
急診走廊人來人往,吵架聲、說話聲與哭聲混雜在一起,可即便如此,那位警察的話還是隱隱傳入了她的耳中。在兩叄句說完案子後,他話鋒一轉,問楊澍準備什麼時候到刑偵報道。
楊澍頓了頓,並沒有著急回話。他像是思考,也像是在等她走遠,遠到聽不到他的答案。
(二十四)你也是他家屬嗎
轉眼已入夜。
晚上的嶺城好像突然沒了脾氣。太陽落入地平線的剎那,月亮莫名變得很亮,再然後,星星也不知道從哪裡蹦了出來。
林茉爾穿過庭院回到室內時,陸衡不知道去了哪裡。急診過道人來人往,比早些時候不知擁擠了多少。她本想撥個電話找人,臨門一腳才想起來自己被陸衡單刪了。
她在醫院裡繞來繞去,終於抓到個手裡沒活的護士。她正打算詢問陸衡的去向,結果還沒開口就看到他人在輸液區。
輸液區里都是金屬椅子,坐起來硌人又涼屁股。林茉爾走到陸衡跟前時,他正閉眼休息。發現輸液管已經有些血液逆流的跡象後,她趕忙招呼護士換藥。
估摸等了一兩分鐘,護士來到了陸衡旁邊。林茉爾定睛一看,見她手裡只有工具並沒有藥水。
「這都打完多久了。」
她一邊拔針一邊罵,動作十分利索,罵得也十分利索,
「輸液的時候家屬要在旁邊看著,不然要你們來幹嘛?這麼不想陪,乾脆回家睡覺得了,真是的這點事情都做不好。」
護士並沒有刻意控制音量,便自然而然地吵醒了陸衡。他在護士拔針的同時醒了過來。他本想伸手按住針孔,但護士想都沒想就託付給了林茉爾。
「按好!」她說。
林茉爾本就心虛,被護士這麼一吼,她只好趕緊跟在護士之後,幫陸衡把傷口按得嚴嚴實實。
陸衡握住林茉爾的手臂,想說張口些什麼,但林茉爾搖搖頭,說:「我幫你按,你好好休息就是了。」
陸衡默默地把話咽了下去。
但是沒過多久,他還是伸手拍了拍林茉爾。見目光掃到了自己身上,他再次開了口。
輸液室的窗戶開了一半,風的聲音因此鑽了進來。那個風不小,把窗外的樹吹得搖搖欲墜,好在吹不到他們身上。但那窸窸窣窣的聲響,叫人好似聞到了風和葉的味道,有點涼,也有點澀。
說話時,陸衡將聲音放得低,也將眼帘放得低,用睫毛遮住了自己的情緒。
林茉爾本是看不慣陸衡這副模樣的,話總說得模凌兩可,讓人猜來猜去還老是猜不對。不過,雖同樣一副表情,可他剛才說的話,倒是破天荒的坦率。
「你輕點。」他說。
林茉爾眨眨眼,一下子不知該作何反應。幾個呼吸之後,她鬼使神差地鬆手。
陸衡見縫插針,自己用手按了起來。
在旁邊干站了一會兒後,林茉爾終於是受不住了。她以幫忙拿藥為藉口,從輸液室里逃了出去。
門診藥房早已關閉,好在急診有自己的小藥房。林茉爾跟著中藥味走,很快就走到了藥房門口。那地方設在急診某個出口處,人流量絕非輸液室所能比的。
她排隊將單子遞給了工作人員,工作人員把單子掃了掃,讓她等著叫名字。
人民醫院智能設備尚未普及,喊名字全靠喉嚨,聽到就是聽到了,錯過了就只能再排,可那地方實在沒有落腳的地方。
林茉爾站在出口附近,一邊呼吸新鮮空氣一邊聚精會神地聽。中途,工作人員好幾次虛晃一槍,她腳也隨之邁了又邁。終於,在她幾乎要被擠出大門的時候,窗口可算是傳來了陸衡這兩個字。
一開始,林茉爾只顧埋頭往窗口趕,等到工作人員第二次出聲,她才意識到自己一時間擠不過去。她招招手,想讓工作人員看到自己,可她很快又聽到了第叄次呼喚。
這一次,工作人員把聲音拉得很長。話音落地之後的沉默,也像是拍賣成交前的最後一次等待,讓人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。
她不禁出聲,想要讓工作人員再等等她,可那頭卻沒有回應。好在其他人聽到之後自覺地讓開了路,這般下來,總算是叫她來到了窗口前。
「你不要在這裡站著了,後面還有人排隊呢。」
「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家屬?再說了,即便是家屬,沒有單子我們也是不能給藥的,這是規定。」
「行了行了,你找到單子再來吧。」
林茉爾揪著單子往窗口走,路上聽見工作人員在對人發脾氣。
那人雖然只留了個背影,但也可以看出些氣質來。衣服款式樸素,不過料子極好,手錶不是什麼爛大街的大牌子,可一眼便知做工精細,年紀似乎有些大,脊背卻依舊挺拔。
林茉爾手上遞單子的動作不停,眼睛卻止不住地往旁邊看。
工作人員拿過單子後,再次開了口:「吶這不就是啦,拿著單子才能取藥的嘛。」
說完,他從地下拿出框藥來,一邊裝袋子一邊補充道:「家屬記得轉告,藥是叄天份的,餐前餐後吃、吃多少看單子怎麼說。」
他說完便將藥甩了出來,還直接甩到了阿叔跟前。
看阿叔默默伸手,林茉爾趕忙把藥拿了過來。她拿起就要走,可剛走沒兩步就被阿叔叫住。
「你認識陸衡?」阿叔問。
「您是?」暗自打量了阿叔一番後,林茉爾不禁反問。
阿叔笑了笑,答:「我是陸衡的父親。」
(二十五)生病也能硬的噢
陸衡父親從省城開車來,路上估摸花了六個鐘頭,算算時間,應該陸衡前腳到醫院,他後腳就出發了,這般看來他倒是挺關心自家兒子。
但陸衡斬釘截鐵地說,說他爸來醫院是順道。林茉爾起初不信,直到看見陸衡父親關照了兩句就駕車而去,她才明白什麼叫親父子。
從醫院門口出來,就是繁華熱鬧的富民廣場。晚上的富民廣場比白天更熱鬧,跳廣場舞的、賣小玩意兒的、套圈兒的、賣小吃的,諸如此類的應有盡有。林茉爾與陸衡肩並肩地往前走,走到一家烤豆皮的攤位才停下腳步。
那家店做的是麻辣豆皮,豆皮中間夾著些酸蘿蔔,吃起來酸辣過癮,故而在整個嶺城都算是有人氣。小攤老闆是個叄十來歲的女人,笑起來很好看,動作也很利索。點單不到兩分鐘,她就遞來了兩串烤豆皮,一串給了陸衡,一串給了林茉爾。
本就是林茉爾點的,所以陸衡接過之後,很自覺地遞迴給了她。老闆見狀,不禁笑著打趣:「我們嶺城男人就是會疼媳婦。」
畢竟當了一天的家屬了,林茉爾對此只是笑笑,也懶得再解釋了。後頭排隊的人越來越多,實在不好在原地耽擱。見雙手不得空,她乾脆又舔著臉開口。
「今天這從早到晚的,請我吃個豆皮不過分吧?」
因著餓了大半天,某人不禁吃了一路。她吃了一路,陸衡竟也就這麼付了一路。
陸衡家所在的金帶路與富民廣場離得不遠,光是用走的,也只用了不到叄十分鐘。與凌晨的荒蕪之感不同,這個時間的金帶路可謂是燈火通明。瓦片頂石板路,煙囪亦時不時地飄出白煙,倒是比另一個商業區有煙火氣得多。
林茉爾本想送到樓下就完了,可陸衡偏讓她在樓下等。
「怎麼了?」她問。
「有東西要給你。」
「啊那個、」
「我很快的。」
林茉爾不知為何,竟猛地想起自己的某個玩笑。她抿抿嘴,剛打算解釋兩句陸衡就跑沒了影子。她沒辦法,只能在樓下等著。
百無聊賴之際,她走到陸衡的檔口。檔口門前掛著個牌子,上頭寫著營業時間是晚上十點。她看看時間,發現也就是這會兒的事情。
透過窗戶往裡望,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打掃得乾淨,與上次來時簡直不是一家店。牆上還貼著許多照片,這也是她記憶里沒有的。她不由地扒著窗戶看,想看清那些照片,可剛看幾眼便被人拍了拍肩膀。
她以為是陸衡,結果是個陌生男人。他一副學生打扮,看起來才二十歲出頭的年紀。
「你是來吃飯的嗎?」
他說著說著放慢了語速,到最後幾乎沒了聲音。他聚精會神地看著林茉爾,好似要將她看出洞來,而後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,猛地瞪大了雙眼。可他剛想說話,就被人出聲打斷。
「程光?」
男孩聞聲轉頭,見來人是陸衡,便蹦躂著到他跟前去了。他圍著陸衡轉了幾圈,問:「老闆你身體沒事吧?!」
「已經沒事了。你怎麼來了?」
「我啊跟朋友來這邊吃飯,結果就看到有人擱店門口站著,我還想說,說咱們店今天不開門呢。」
「原來是這樣。」陸衡點點頭,「那不耽誤你時間了,你去玩吧,什麼時候恢復營業我提前通知你。」
陸衡說完就往林茉爾身邊走,走到近處才看到這人在笑。他看不懂她眼裡的揶揄,也沒精力深究。將手裡袋子遞給她後,他轉身去開鎖,可剛把鑰匙插進去就聽見有人說話。
「老闆再見!」程光揚起手來告別。
見林茉爾也將目光放到自己的身上,他又對著林茉爾擺了擺手,同時高喊:「老闆娘再見!!!」
這人嗓門極大,吼得整條街的人都停下了手裡動作,其中自然也包括陸衡。
因為街里街坊都是熟人,周遭免不得起了些議論,林茉爾見陸衡盯著門發獃,跟被下了定身咒似的,乾脆伸手把門推開,又在經過他身旁時,將他給拽了進去。
陸衡踉蹌著往後,在慣性的作用下直接靠在了吧檯上。
店裡頭漆黑一片,靠著路燈的微弱光亮才不至於撞到腿,林茉爾邊走邊伸手往袋子裡探,等走到陸衡身邊時,剛好把東西都給摸了出來。
「怎麼?」
外頭的光被擋了大半,黑暗隨呼吸無盡蔓延,陸衡眯眼看去,見林茉爾把袋子往後一丟,然後質問他什麼意思。
光穿過她的髮絲,勾勒出她的曲線,把林茉爾襯得像個勾魂奪魄的冥界使者。她朝他步步逼近,然後把什麼東西拍到了他胸口。他低頭看,費勁兒看了半天才看到地上的紅票子。
「跟我算得一清二楚,跟別人就胡說八道?」
他聞聲抬頭,正好見到林茉爾歪頭笑笑。那笑不似平時,有些生氣,也有些嘲弄。她緊接著又揚起另一隻手,他定睛一看,果然見她攥著袋子裡的另一樣東西。他只稍微楞了幾秒鐘,她便拎著那玩意兒在他臉上溜。
來回溜。
那滑嫩如牛奶般的觸感來回撥弄著他的理智。無奈之下,他鉗住了她的手腕,不准她再動。看她終於安靜了下來,他才看著她的眼睛道:
「錢是還你的醫藥費,這個、也是你自己要的。至於程光那小子,他在店裡見過你,就是那天。」
人影一個接一個地來,又一個接一個地走,屋外明亮而吵鬧,與裡頭像是兩個世界,那些影子映在陸衡身上,竟讓林茉爾品出了幾分寂落來。
她掙開陸衡的禁錮,然後把手往下探。她越摸,他就喘得越厲害,額頭也漸漸起了些汗,直叫她想起了他窩在她肩上的可憐模樣。
「你可真行。」
陸衡強撐著抬頭,「氣都喘不過來了,怎麼還能硬?」
(二十六)只是睡覺的關係
陸衡賠給林茉爾的內褲,跟她那天穿的還挺像,黑色牛奶絲材質,除卻兩條弧形掛飾,整體面料少而精,該露的都能露,不該露的雖然沒露,卻也在勾引人上手。
但同樣是上手,林茉爾的做法與陸衡的做法可大不相同。她用那條內褲裹住手,又將手指探進了帳篷里肆意挑弄。這般行徑,到底讓陸衡受不住。
他把林茉爾一把推開,想要從這個該死的地方逃走。可林茉爾撞到了椅子,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去,於是他趕忙又把她拉住。牢牢地把她圈在懷裡後,他才鬆了口氣。
「我還是得確認一下。」
林茉爾被抱得太緊,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頭。眼前的照片牆估摸有上百張照片,其中還有些個放相框里裱了起來。玻璃輕微反光,叫人看不清具體照片的內容,但嶺中那亮藍色校服倒是好認。她平視著照片牆,說起話來悶悶的。
「我果然還是得確認一下。」她又重複了一遍。
「嗯?」
陸衡把手鬆開,然後低頭看向了林茉爾。林茉爾也仰頭看他,這般看了好一會兒,才問:
「為什麼刪我?」
「有點、害怕……」
「害怕什麼?怕我吃了你嗎?」
趁著陸衡放鬆警惕的功夫,林茉爾再次覆上了他的下體,
「你怎麼這麼燙?」
隔著層薄薄的牛奶絲面料,她直接握住了那根有些可怖的肉柱。滾燙、堅硬,僅依靠觸感,她就知道裡頭一定蓄滿了慾望。她問陸衡為什麼這麼燙。陸衡雖然不答,但他身體卻誠實得可怕。
「你抖什麼?」
感受到陸衡的性器在手裡跳,林茉爾突然覺得有些口渴。她舔舔嘴唇,又問:「既然不願意和我有瓜葛,那為什麼要去我家?」
「哪次?」陸衡啞聲反問。
「在我家睡著那次。」
「我最開始找林叔買書……是差不多半年前的事情,只是恰好,他找到的時候你剛從京城回來了而已。」
「還內衣只是順帶?」
「嗯。」
「如果沒有這件事,你會特地來還內衣嗎?」
「我會寄給你。」
「為什麼睡我床?」
「沒印象,只記得醒來你就在我眼前了。」
「行。」
陸衡剛才那話有些絕情,但林茉爾卻無甚所謂。說完,她手上動作突然放肆了不少,套弄速度也越來越快。
屋內隨即充斥著某種水聲,聽起來黏了吧唧的。陸衡面色潮紅,整個人像是要和下體一起發燒。一段時間的折磨之後,他腳下不免發軟。他又倒退回吧檯,半靠半坐在桌面上喘氣。腿和腰使不上勁兒,身體便只依靠兩隻手來支撐,可他心癢得連指尖都在用力。
這樣的姿勢叫他止不住地抖,像馬上要燒開的水壺。他想要開口,卻只能咬著牙,好不容易才把句子講全乎了。
「所、所以你、剛才、到底確認了什麼?」
「別著急,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。」
見馬眼隱約滲出些液體來,林茉爾隨手擦了擦。牛奶絲雖然質感滑膩,但比起皮肉還是有些粗糙。陸衡隨她的動作輕哼一聲,下身好像又因此漲大些,尤其是已經有些發紫的龜頭。
意識逐漸消散,他勉強用手肘抵著桌面,整個人好似要滑落到地上去。林茉爾用他給她買的內褲揉搓龜頭,揉得他潰不成軍。撲通一聲,他終於坐到了地上。林茉爾也隨他蹲下,然後狠狠地摁住馬眼。
「這麼喜歡和我做嗎?」她問。
「嗯……嗯!」
一道極度壓抑的悶哼過後,林茉爾只覺得手上一濕。她低頭看去,發現內褲上已經沾滿了精液,那乳白色濃稠,被黑色襯得尤其明顯,輕輕一捏,就會從孔洞裡溢出來,真不知道射了多少出來。
「你這人真是口是心非。」
話音落地,陸衡突然發力,把林茉爾按倒在了地上。他鉗住她手腕的手仿佛注了鉛,使她像墮入大海的船錨,越掙扎越深陷。他只需要跪在她腿間,就可以讓她雙腿分得很開,俯身而下時,她周遭只剩下一股濃烈的雄性氣息。
那味道像是有催情的作用,所以林茉爾刻意放緩呼吸,以免被激素沖昏了頭腦。更多類似文章:jizai9.com
「一起睡覺的關係而已,真不知道你在彆扭些什麼。我的耐心實在有限,你如果再不願意,我也懶得再在你身上花、」
她還沒說完,陸衡便吻了上來。
(二十七)回家再做好不好
其他男人在這方面的悟性如何林茉爾不知道,但是陸衡這人,絕對是一點就通。
他俯下身來的剎那,一道微熱的呼吸也一併灑在了林茉爾的臉上。她抬起眼來,想要看清他的表情,想要以此剖析他的情緒,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,他的吻就先一步到達。
他像頭初出茅廬的幼虎,對長輩專門為他準備的獵物齜牙咧嘴,然後又用從長輩身上學來的本能地撕咬,好裝出副獨當一面的模樣。
接觸、舔舐、吮吸、再到咬上她的嘴唇時,他身上莫名帶著股狠勁。明明閉著眼睛,明明不敢用力,但就是能讓人覺得他在生氣,在發泄。
除卻黑之外看不到任何,肺里空氣眼看著就要耗盡,林茉爾想要將手抽出來,想要將陸衡推開,想要說話想要確認,但是怎麼都無法掙脫。
那種被重物壓在身上的感覺叫她在絕望和慾望中反覆橫跳,身體本能地要抗拒,但意識又在叫囂著接受。明明沒有喝酒,卻好像喝醉的一樣,有些失控,也有些上頭。
不知過了多久,等到她已經有些沉醉在這種矛盾之中時,陸衡終於放過了她。也是這時,她才終於看清了他的表情。
耳邊除了喘息聲再沒有其他,這條街最為吵鬧的時點好像已經過去,燈從窗外打進來,斜斜地落在陸衡的身上。他頭髮多而細,所以輕而易舉地就裹上了月光,睫毛倒影也拉得很長,襯得整個人叄分憂鬱。
與林茉爾一樣,陸衡也因為剛才的吻而缺氧。他張口呼吸,這樣喘了一會兒才用袖子擦了擦嘴。而後他又撐起身子來,想要就這樣抽身,就像他一直以來做的那樣。
桌椅摩擦地面的聲音傳來,眼前亦忽地亮起,在陸衡想要離開的時候,林茉爾病急亂投醫地勾住了他的手。
她嘴巴被吻得通紅,那股紅甚至往身上蔓延的架勢,一雙眼睛也含著渴望,像是嗷嗷待哺的幼崽。她用食指勾住陸衡的小指,看他沒有任何反應又稍微使勁,把他往下拉了拉。
她沒有把握他會妥協於她,可哪怕機率微乎其微,她也將意思拋了出來。
一陣風來得突然,把窗戶和門都拍得哐哐作響,專屬夜間的涼意也姍姍來遲,風滲透進來的瞬間,地板好像驟然涼了幾個度。在林茉爾被冷得有些打顫的時候,陸衡終於有了動作。他把林茉爾從地上拉起,然後順勢把她抱了起來。
「你的手!」
想到這人今天姑且吊了幾瓶水,即便那針孔可能早已癒合,但林茉爾還是忍不住說他一句。
但陸衡倒好。他直接把礙事的椅子踢開,也省略了鎖門環節,整個人像是憋著股氣。他本不想說話,實在拗不過林茉爾時才開了口。
「回家好不好。」
他說話聲音很溫柔,話里也有些懇求。
在剛才那番糾纏下,他的頭髮和衣服早已沒了形狀,褲子拉得潦草,內褲也隱約露出來一部分,看起來很是狼狽。相互接觸的皮膚有些粘膩,眼下更是掛著兩道烏青,雙眼皮都因為疲憊而多了幾條褶。林茉爾看到這裡,竟突然生出股抱歉來。
她張張口想要讓他放自己下來,可還沒說出口就又聽見他道。
「我們回家再做好不好。」
仿佛存在BUG但依舊成功運行的程序,人類大多數時候都可以選擇冷靜與理性,而七宗罪的存在卻提醒著人類,在任何時候都深思熟慮不過是奢望。陸衡本就不是聖人,又在林茉爾那般勾引下,被色慾裹挾也不足為奇。
還是那個玄關,還是那個鞋櫃,還是那個沙發,還是那個地方。陸衡將林茉爾直接了帶進浴室。像是想要衝洗所有污濁一樣,他自作主張地把花灑打開,任憑彼此被打濕。
「現在不冷了吧?」
這問題讓林茉爾不免疑惑,「我都慾火焚身了你問我冷不冷。」
話音落地,陸衡眼裡閃過絲笑意。他把上衣脫下,然後又把手放到林茉爾身上。林茉爾十分配合地舉起手來,從行為就透著股急色勁。
等到把魔爪伸向內褲時,陸衡動作突然變得有些慢。林茉爾見狀,又忍不住打趣。
「不想脫就別脫了」她揚起嘴角來,然後用手環住陸衡的脖子,「我看你就是喜歡我穿著內褲。」
「......」
陸衡不否認也不肯定,只拍拍她的腿,讓她把腳抬起來,如此才把已經被打濕的內褲給脫了下來。
溫度逐漸升高,浴室內飄著股霧氣。霧氣為鏡子蓋上層紗,讓二人只能透過彼此的眼睛看到自己,赤條條的、乾淨純粹的。陸衡擠出幾泵洗髮水來,頗為自然地給林茉爾揉起了頭髮。林茉爾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,才問:
「你買了幾條?只有一條嗎?」
陸衡動作不停,但眼睛卻忍不住往下看。他眨眨眼,答:「還有好幾條。」
「為什麼買這麼多?」林茉爾有些吃驚。
「因為想找到一模一樣的。」
「你個變態。」
這話從字面意義上來看是罵人,但林茉爾說得萬分嬌嗔,一顰一笑都在勾人。陸衡看得喉結微動,下體自然愈發高昂。
這下子,猴急的便從一個人成了兩個人。
赤腳踏上木地板,在上頭留下一堆雜亂的印記。從柜子里翻出套子並戴上後,陸衡就地把林茉爾翻了個面。
柜子很大很高,裡面除了計生用品外,不知道還放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。林茉爾用手扒著玻璃,目光掃過裡頭擺著的書,又透過書背後的鏡子看到某人努力尋找入口的樣子。
天殺的
林茉爾慾望猛地抬頭。她抬起屁股來,又在將陸衡的侷促和渴望收入眼底後,用手把那處直接掰開。
淫水泛濫成災,原本緊閉的小孔也因此微微張開,陸衡藉助鏡子與林茉爾目光相接。在林茉爾伸出舌頭舔舐嘴唇時,他終於一個挺腰,將自己完完全全地送了進去。
(二十八)是甜的真是甜的
雖是主動邀請,但林茉爾怎麼都沒想到這人能一下子頂到底。她哼唧一聲,手肘隨即抵住了玻璃,後又不自覺地拱起背來,叫陸衡直接滑了出來。
箍住腰的手忽然鬆開,人卻沒有撤退的打算。她低頭看看那手,一二三四,這般數著上頭泛起的青筋,想著裡頭緩慢流淌的血液,思緒一時間不知道飄到了哪裡去。
從浴室帶出來的熱氣還沒散,蒸得二人皮膚都有些發紅。趁著林茉爾分神的功夫,陸衡再次覆上她那粉嫩飽滿的臀瓣。她身體微顫,後非常配合地把腰壓下去,好叫他順利頂進去。
像是熟得恰到好處的水蜜桃,輕輕一蹭就能擠出汪水來,在頂端被含住的剎那,陸衡忍不住發出聲低吟。林茉爾從鏡子偷窺,窺探他輕蹙的眉頭與迷離的眼神,從中獲得了些難以言狀的快感。
陸衡沒再往裡,好似走到這一步已花光了所有力氣,林茉爾卻食髓知味。她主動往後,一寸一寸地將陸衡吃下,同時還不忘打量他的表情。
斗轉星移白駒過隙,在之前的二十六年人生里,陸衡自認從未這般赤裸過。這種從情緒到意識的刨析,比脫光了面對面赤裸多了,也色情多了。
汁水多得要把他淹沒,稍微用點力就能叫他滑到盡頭,可林茉爾偏偏不疾不徐。她扭著腰往後,同時直勾勾地盯著他。他一皺眉她就停,他一咽唾沫她就動,根本沒打算讓他喘氣。
他不知道她是否有快感,他自己反正是忍得辛苦,把住她臀瓣的手也不禁用力。眼前好像白花花的一片,是他用力掐住臀肉的顏色,也是穴口被他撐開的顏色。
她大約是被他扯著了,搖搖屁股不願再進去,裡頭還時不時地夾他,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。
頂端好似頂到盡頭,可毛髮略微扎人的觸感仍未來臨,想到那玩意兒還有一段晾在外頭,林茉爾突然生了些許猶豫。她上次是自己騎,吃多少剩多少都在眼裡,總不至於這般不安。
如此,她乾脆弓起背來,就著前半段吞吐。進去時含住那肉柱扭動,毫無章法地摩擦某處,抽離時又有意收緊,以防其再次滑落,這般幾十個來回,倒也得了不少趣味。
動作明明不大,但她也累得夠嗆。腰酸小腹更酸,她把額頭抵在玻璃上,停下動作用嘴呼吸。她張開嘴來大口呼吸,下身也跟著一張一翕,終叫陸衡受不住。
頭髮本就沒幹,經過方才那場折磨,簡直與剛從水裡出來無異。在汗水落進眼睛之前,陸衡鬆開了手。他抬起手臂擦汗,後忽地將林茉爾拉了起來。
幾乎同時,他就這麼鑽進了她的深處。他不顧她的驚呼,扣住她肩膀橫衝直撞。她尖叫、顫抖、收緊,在某一瞬間全身發軟,後直接雙膝跪地。他順勢伏在她背上鼓動,紅了眼似的往裡撞。
裡頭水汪汪的、又熱乎乎的,伴隨快速進出的動作,她的汁水被他搗弄得愈來愈多。終於,在一次穿透靈魂的頂送之後,他突然從中退了出來。身下的人兒不滿地嗯了一聲,尾音婉轉語氣嬌嗔,聽得他腦子一熱。
小孔突然被某種柔軟無骨的東西包裹,那足以滲透血與肉的侵入讓林茉爾招架不住。她把手往後伸,想要將陸衡推開,想要將自己解救出來,卻反被他鉗住手腕。她無助地搖頭,邊搖頭邊說髒。
「別、嗯...髒......嗯!」
某人嘴上抗拒,身體倒是不會撒謊。在異常猛烈的攻勢下,林茉爾直接躺到了地上。她先是將屁股抬起,而後又把雙腿張開,好讓陸衡更好地進入。
陸衡雙眼緊閉,像剛從肚子裡掉出來的幼崽,本能地吮吸與品味。在將最後一滴汁水榨乾後,他用吻摸索往上,途徑雙峰來到她的唇邊。
她偏過頭去躲避他的吻,他追她逃,她逃他追。
「髒。」她說。
「不髒。」他反駁。
「我不信。」
「不信你嘗嘗。」
他說完就含住了她的唇,舌頭抵開她的齒縫往裡鑽。他裹住她的舌頭用力一吸,在二人都暈暈乎乎的時候再次開口。
「你看吧。」
見她睜眼看向他,他接著又道,
「是甜的對吧。」
陸衡眼尾夾春嘴角上揚,面上隱約有些醉意,莫名其妙沒有由頭的醉意。林茉爾看得有些痴,手不知不覺地就抬了起來。她用指腹摩挲他的臉頰,又撩開他額前濕發,輕輕覆上那不知從何而來的疤。
好奇與心疼交雜的眼神叫陸衡微微愣神。緊接著,一股暖意席捲他全身。他環過她的脊背,想要緊緊地抱住她,可掌下的冰涼觸感讓他不免心驚。
他一邊埋怨自己的粗心,一邊將她抱了起來。她有些搖搖欲墜,故而手腳並用地纏住了他。
他們就這麼走到了床邊,然後滾到了床上。他勾住她左腿,俯下身將自己送了進去。她捧著他的臉,好叫他們看見彼此的表情。他下體進進出出,她上身起起伏伏。
忘情交融之際,她問他的疤從哪裡來,問他當時痛不痛,他卻答非所問。
汗水不可控制地落在她身上時,他再次低頭吻住了她,同時答:「甜的,是甜的。」
(二十九)饞了吃了上癮了
林茉爾聽不懂陸衡在說什麼,她只覺得她要瘋了。
陸衡那東西很翹,翹得不多不少剛剛好,進出之間總能擦過某處。那地方每每被刺激都能立刻撥弄她神經,漲漲的、酸酸的、酸澀之後又是股暖意,真是要把她逼瘋了。
她緊緊抱著他的脖子,手指沒進他的髮絲,指下滿是黏膩濕潤的觸感。汗水甩到她臉上,讓她根本睜不開眼睛。後來她乾脆閉上眼,用有些發乾的嗓子催促他加快速度。
陸衡得令,操穴操得愈發狠厲,入到盡頭又退到盡頭,幾乎是用鑿的,把她撞得靈魂出竅。
明明是深夜,但她眼前卻一片白,意識被撕碎感覺在堆迭,頂到盡頭的脹,快速退出去的癢,穴口被撕扯的痛,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熱。喘息呻吟聲之中,好像還夾雜著水聲,水頻頻被帶出來,沾得下頭哪兒哪兒都是,陸衡動作又帶風,弄得她股間冰冰涼涼。
她把他的腦袋抬起來,誇他真厲害,他聽得面不改色,操弄的力道卻暴露了情緒。他動作又快又深又重,這般幾個回合下來,她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。
陸衡埋頭苦幹,乾得林茉爾腦子發懵。為了更好地進出,他直接壓到了她身上,仿佛連體嬰般與她緊密貼合。他幾乎把她奶子給壓平,她好像有些喘不過氣來。可即便如此,她依舊努力抬高屁股方便他抽插。
裡頭被操得軟爛,盡根沒入已非難事,他咬牙起身,用手撐著床鋪,將她從窒息中解救了出來。
在重新獲得空氣的那刻,她猛地吸了一口氣,緊緊裹著他的甬道也隨之舒展開來。他同時頂進去,然後便來到了一個從未到達過的地方。
他只覺得自己被吸住了,吸得他大腦空空天靈蓋發麻。像開瓶蓋似的,他廢力把自己抽出來,然後找准位置再次插了進去。一次兩次三次,把身下的人兒撞得咿呀亂叫。
如此反覆,像是根本不知疲倦。林茉爾失控地尖叫,抽搐著在陸衡身上留了幾道抓痕。陸衡將自己送進了她的最深處,摁住她的腰釋放了出來。
那張嘎吱作響的床已經不見,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木架床。床很大墊子很軟,在上頭打滾都綽綽有餘。林茉爾把壓在身上的男人推開,扯來被子擦了擦臉上的汗。費力睜開眼,她的目光從陸衡挪到了窗外。
窗外的夜很深也很安靜,除卻彼此的喘息再沒有其他。她把被子蓋到身上眯了一會兒,休息了差不多才爬起來。陸衡被她的動作驚醒,跟在她的後邊去了浴室。
從浴室出來,一片狼藉的客廳印入眼帘。林茉爾把衣服收進臂彎,集中到一處穿了起來。等到穿戴整齊後,她又尋來了手機。
不多時,她收到了消息提示。她隨意掃了眼,見是陸衡發來的驗證消息。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,他則撇開腦袋故作不見,
在二人沉默的時間裡,林茉爾走到了陸衡跟前。她拍拍他,示意他檢查下後面。他往屁股後頭一摸,發現她口袋裡的東西都在他後頭。
他把東西都遞給了她,看著她將小票收據之類的雜物分出來,又放回茶几上。他定睛一看,見票據里藏著張名片,名片上寫著【歡喜】二字,地點是嶺城另一處商業區,也是省城人扎堆的地方。
「你知道這家店?」
許是看到他將注意力放到了名片上,她出聲詢問。
他點點頭,答:「我認識這家店的老闆。」
「早知你認識,就讓你幫我介紹介紹了。」她看看時間,然後突然垮起張臉來,「我明早還得去面試呢,可都這個點了,我怕是床還沒捂熱就要起了。」
「......」
「怎麼?陸老闆後悔沒要我了?」
「我這兒的工作不適合你。」
「小看我?熬夜我最在行了。」
「不只是熬夜。」他搖搖腦袋,「油煙二手煙、身上臭得發酸的客人、桌上地上的嘔吐物、喝醉了之後還會打架、警察時不時地到訪,偶爾還能碰上些個違法分子...」
「你看上去很樂在其中嘛。」
話里雖然嫌棄,林茉爾卻發現陸衡在笑。
他下頭隨便抓了條褲子,上身則光禿禿的。他的肌肉線條很漂亮,平時肯定沒少鍛鍊,配上腰側幾道紅彤彤的抓痕,看得她有些口渴。
又是生病又是上床,今天發生的一切幾乎掏空了他。他忙著靠在沙發上喘氣,根本顧不上笑,但好在五官生得濃,僅依靠微微彎曲的眉眼,便能傳出幾分笑意來。
這份日夜顛倒的工作對他而言,倒像是良藥。
「真好啊。」
林茉爾說罷,把剩下的東西都塞進了口袋裡。她不等陸衡說話便走到了陽台,往外看了看,才又折返到門口。
陸衡隨後來到玄關,看著她穿鞋,再看著她扭開門把手,中途一個字都沒說。
她看不得他那低氣壓的樣子,便大發慈悲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。他卻得寸進尺,伸手緊緊環住她的腰,然後一點一點地把她肺里的空氣蠶食殆盡。這般不知吻了多久,等到她雙腿發軟,他才放過了她。
「完蛋了。」她說。
「我遲早有一天得死在你這人身上。」她又道。
(三十)因為蛋糕很好吃
林茉爾回到家時已過了零點,整個小樓只剩下走廊燈,顯然是特地給她留的。她貓著身子上樓,踏入客廳後更是踮起了腳來,唯恐吵醒睡在沙發上的父親。
父親說什麼不願意讓大姑在外頭租房子,抱起被子在客廳扎了根,現下正鼾聲連天睡意酣然。
林茉爾躡手躡腳地收了些乾淨衣服才回到了房間裡。一番洗漱之後,她終於和家人們一道進入了夢鄉。
好似只一眨眼的功夫,鬧鐘便猛地響起,將她從夢裡拉了出來。她掙扎著要起床,但屢戰屢敗。她仰頭瞥了眼窗外,見天氣晴朗陽光明媚,壓在身上的石頭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簡單洗了個醒神澡後,她挑了身灰色西裝穿在身上,外套袖子稍稍挽起,露出裡頭清新漂亮的藍色內襯。雖說是西裝,但她今天這身偏休閒,加上內搭的白色T恤,不會過分正式也絕不會輕率,有股子折中的重視在。
父親知道她要去面試,本想開車送她一程,她搖搖頭,決定自己騎小電驢去。工作日上午,路邊車不多行人也不多,外加一路綠燈暢通無阻,她很快就到了目的地。
嶺城原本只有一處商業區,陸衡餐館所在的金帶路便在其中,不過後來建了高鐵站,省城人與外省人跟著遊客來,又在城的另一邊開拓了個新商業區,也就是她現在所在的地方。
這裡從裝修到店鋪都是大都市的風格,所以很受年輕人的喜歡。不過有優點就有缺點,這地方彎彎繞繞的,讓她實在找不到面試的地方。
許是看她一臉懵,一輛小轎車停在了她旁邊。車窗搖下,司機是個年輕男人。他探出腦袋問:「你是迷路了嗎?」
她抿抿嘴,作出副認真思考的樣子才道,「我在尋思,尋思著要怎麼穿過這面牆到對面去。」
男人聞言,輕笑出聲。他好脾氣地告訴她要怎麼走,說到後頭乾脆讓她跟在自己後頭。她趕忙趕上,在臨近目的地的路口才跟他道了別。
雖然只是一面牆的距離,卻讓她饒了一大圈。看時間剛剛好,她小跑著往店裡走,後迎面碰上了負責面試她的店長。
店長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,黑色頭髮到肩膀,鼻子上架著個黑框眼鏡,背後的眼睛圓圓的,看起來很是明事理。她招呼林茉爾往角落坐,與客人拉開了些距離。
這店不在林茉爾上次投簡歷的範圍內,面試也是莫名其妙約上的,所以她是帶著簡歷來的。
店長接過簡歷,看得她一下皺眉一下點頭的。這般看了估摸十分鐘,她才放下簡歷看向林茉爾,道:「你這個學歷來做咖啡店店員,實在是有些浪費了。」
聽出店長話里的勸退意味,林茉爾垂眼思索數秒,答:「不瞞您說,我之前投的簡歷,大多都因為這個原因而被退了回來。」
「那你為什麼不去找與你更加對口的工作呢?比如嶺城日報什麼的。」
「因為我想轉職。」
「原來是這樣。」店長點點頭,轉而又道:「那方便問一下你辭職的原因嗎?」
林茉爾對上店長的視線,透過鏡片看到了背後的探究。她知道這個問題肯定繞不過,所以一早便準備了說辭。
「從畢業到前幾個月,我在上家待了大約四、五個年頭。我開始負責傳統媒體板塊,但後來新媒體勢頭猛,公司重心便漸漸偏移,再後來,我的部門乾脆就沒了。」
見林茉爾頓了頓,店長接過了話茬兒:「所以你是因為沒了工作被迫辭職的?」
「也不是。」林茉爾無奈地笑笑,「我後來去了自媒體部門負責策劃,這樣工作了很長一段時間,最後幾乎要把身體給搞垮了。我想著身體重要,所以就辭職了。」
「我也有朋友在這個行業工作,整天有了上頓沒下頓的。她後來啊,也因為身體不好辭了職,跟你的情況一模一樣。」
話說到這裡,基本算是打開了局面,店長接著把話引到了工作內容上,大體的態度是只要願意學就好。林茉爾本就學得快,光是用聽的,就捋清了大致內容。
對此,店長很是滿意。她本想就這麼結束今天的面試,並讓林茉爾改天來上班,怎料桌上的簡歷被人拿了起來。
店長和林茉爾一同抬頭,看清來人時反應各異。店長先是一愣,然後趕忙將位置讓了出來,林茉爾則有些驚訝,反應過來後才笑著同那人點了點頭。
「嗯?老闆你們......認識嗎?」店長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。
林茉爾聽說這人是老闆,臉上笑容一僵。她眨眨眼,把姿勢擺了擺正,隨後便聽見那人問:
「你,為什麼想來這裡工作?」
聞言,她再次抬眼,隨後將目光落在了老闆的身上。第一眼,她只覺得他生得清湯寡水,第二眼,又覺得好似清風拂面,她嗅著空氣里的那股淡香,笑答:「因為貴店的蛋糕很好吃。」
(三十一)可別是牛鬼蛇神
林茉爾說的倒是大實話。她確實是因為這家店的蛋糕好吃,才留意了掛在店內的招聘信息。只是她沒想到,這蛋糕竟然是老闆大老遠從省城訂來的。
咖啡店的工作並不難,從第一天上班開始算,她花了不到一周就把工作掌握得七七八八,其中便包括訂蛋糕的活。只是嶺城天氣預報經常不准,颳風下雨天裡路上又難免耽誤,所以蛋糕來的時間總難以把握,這樣不僅賺不了什麼錢,還經常要倒貼些錢。
她問老闆為什麼。
他說巧了,他也喜歡吃。
她心想怪不得,怪不得這人這麼痛快得要了她。
算算時間,今天正好是上次訂的蛋糕送到嶺城的日子,可外頭的雨偏偏又急又大,一直到午後都沒有停下來的跡象。雨水在玻璃牆上架起面瀑布,嘩啦啦地往下流,把天與地都染得霧蒙蒙的。
林茉爾隔著水簾往外望,一望就是好些時候。
店裡忙時會有兩人看店,一個負責前台招待一個負責後台出品,閒來便只分得一人。她雖是新來的,但店長看她能幹很快就放了手。真要算起來,今天是她第一次獨自看店,好在雨下得大,上午愣是只來了三位客人,而且無一不是外帶的單子,如此倒也不難應付。
門口鈴鐺掛墜響起時,她剛想閉上眼睛眯覺。聽到鈴鈴鐺鐺的聲音,她猛地睜開眼來。
她原以為來的是送蛋糕的人,沒想到是淋成了落湯雞的小魚。小魚頭髮衣服已濕了大半,一瞬便把門口地毯浸成了深色,又耷拉著個腦袋,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「是我沒收到信息還是你壓根兒沒發?你來之前咋不告訴我一聲?問題是你來早了,蛋糕現在都還沒到呢。」林茉爾趕忙跑到門口,邊幫小魚包傘邊道。
話音落地,小魚哇的一聲哭了出來。她伸手把林茉爾緊緊抱住,臉埋在暖呼呼的衣服里,哭得淚水雨水不分的。
林茉爾一時有些手足無措。她哄小孩兒似地拍拍小魚的背,「不就是個蛋糕嗎於遲遲,能不能有點出息?」
小魚揪著林茉爾的衣服,悶悶地開口:「我今天就指著這口,結果還是吃不上。」
林茉爾幫小魚擦擦頭髮上的水,「要不要來杯可可,菜單上沒有,平時可喝不著。」
雨天人流稀少,大多檔口都沒兩個客人。空調呼呼地往外吹風,風在小魚身上一吹,叫她在沙發上縮成一團。她把自己包在林茉爾的外套里,額前留著幾縷碎發,髮絲貼在臉頰上,整個人顯得好不可憐。
不多時,林茉爾端著熱可可來,她半杯下肚,身體這才暖和了些。她知道小魚心裡有事,但小魚不說,她便也不問。她們就這麼看著外頭的雨,看雨落下又揚起,看路人被疾馳而過的車濺濕,然後指著車尾大罵。
「沒長眼睛是不是?!」
小魚捏著嗓子,替路人把話罵了出來。林茉爾聞聲偏頭,見她情緒消化得差不多,便輕輕鬆了口氣,眼裡也不知不覺地染了笑意。
「還笑呢。」小魚抿了一口可可,轉而又問,「等下的飯局你打算怎麼辦?」
「就正常吃唄。」
「這兩家人一起吃飯,主角可不是你,你如果擱那兒悶頭吃,再抬頭說不定就被賣掉了。」
「有我媽在,我爸哪兒敢就這麼把我賣了。」
「萬一那人真是個優秀的,你媽也看順眼了咋辦?」
「你別看我媽那樣,她眼光可高著呢。」
「最好是。」
小魚剛說完,店門前便停了輛車。
林茉爾覺得那車有些眼熟,便主動迎了上去。等她走到店門口時,一個男人從車裡走了出來。她定睛一看,發現是自面試那日後,便再沒見過的老闆。
白衣配長褲,領口扣子敞開,露出一大塊冷白皮膚,褲腿壓著鞋面,不一會兒便沾了雨水。他撐著傘來到副駕駛,從裡頭把蛋糕拿到了手裡,抬眼便見林茉爾站在門前。
「今天店裡就你一個人嗎?」
「嗯。」林茉爾點點頭,「今天怎麼是老闆親自來送?」
「有事去了趟省城,就順便把東西帶過來了,就是路上雨大耽誤了時間。」
老闆說完,徑直往後廚走。他本想把蛋糕凍到冰箱裡,猶豫了片刻後,直接動手分了起來。
林茉爾自不必說,小魚是熟客又是唯一在場的客人,所以也美滋滋地分了幾塊,每個味道都有,還沒花一分錢。
「老闆大氣!」小魚笑著夸。
「老闆大氣。」林茉爾也附和。
蛋糕本就過不了夜,老闆看下雨耽誤了時間,乾脆分了送朋友和熟客,這樣也不算白費了功夫。
林茉爾幫老闆把蛋糕單獨包裝了起來,後來又幫著把東西放進車裡。老闆讓她趕緊進屋別淋了雨。她罔若未聞,愣是把東西都安置好才走回去,做出了副好好員工模樣。
看豪車消失在轉角,小魚終於沒忍不住,小聲誇了句帥。林茉爾白了她一眼,罵她顏狗一個。小魚不服氣,反嗆她五十步笑百步。說完,二人對視一眼,後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。
她們聊著聊著,天色逐漸暗下來,雨也跟著小了不少,再過了一會兒乾脆便停了。看今天沒什麼客人,林茉爾提早進入了收尾工作,等到該關門時,已收拾得差不多了。把門鎖上後,她們慢慢往大街上走,剛走沒一會兒,又聊到了等下的飯局。
「你就打算這麼去?」小魚語氣萬分嫌棄。
林茉爾低頭看看自己,實在是沒瞧出來哪裡有問題,「怎麼?難不成我還得穿件禮服去?他也配?」
小魚眯眼看向林茉爾,「你就不怕那陳老二真是個金龜婿?」
林茉爾無奈扶額,「他不是什麼牛鬼蛇神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。」
(三十二)倒和她一樣會裝
今晚的飯局訂在了嶺城某家大酒店裡。
這地方九十年代便開業迎客,至今也算三十年屹立不倒。它內部裝潢走的高調奢華風,又是大理石地磚又是水晶吊燈,生怕客人看不出來這一磚一瓦都花了大價錢。因著這層原因,客人們來時也總會打扮得體面些。
故而在林茉爾踩上大堂地毯的剎那,周圍人忍不住用餘光看向她。她迎著目光站了一會兒,才低頭看了眼自己鞋上的泥。而後,她十分厚臉皮地蹭了些泥巴下來,便按著地址往二樓餐廳去了。
母親今晨曾叮囑,讓她好好打扮打扮自己。她本也是這麼打算的,奈何今天這雨來得又大又急。所以她思前想後,還是將裙子和高跟鞋換下,穿上了平日裡的通勤打扮。
二樓餐廳包廂眾多,彎彎繞繞的,實在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。服務員看林茉爾時而低頭看手機,時而仰頭看門牌,一副找不見地方的樣子,便十分熱情地迎上前來,問她需不需要幫忙。
「翡翠軒......」
只是,這個名字似乎超出了服務員的認知範圍。他看著林茉爾的手機螢幕自言自語,又轉轉眼睛想了想,才說幫她問問領班。
領班是個十分幹練的中年女人,腳踩高跟卻健步如飛。聽到服務員口中的包廂名,她不禁挑了挑眉,而後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熱絡。
她領著林茉爾往包廂走,中間甚至幾次想要接過她手中雜物。
林茉爾對此有些苦惱,好在很快便到了包廂前。領班替她把門推開,門的那頭是一面古色古香的屏風。雖無法直接看到內部景象,但一道女聲卻從那頭清晰地傳來。
「呀,是茉茉來了吧?」
聽到腳步聲逐漸逼近,林茉爾趕忙調出個禮貌的微笑,而後便對上了張保養得當的臉。
那女人十分自來熟地挽住了林茉爾,才又將她往人前帶。
首先入眼的是林家父母。見母親在看到自己打扮時笑容一僵,林茉爾突然生了幾分心虛。她扭頭避開母親的目光,張口就要同席上其餘人打招呼,結果一抬眸,就是某個意料之外的人。
嵌在牆壁里燈帶,用十分柔和的方式將整個房間照亮。燈光斜斜打在他臉上,僅配以幾道自然陰影,便將其臉部線條勾勒得清楚。
一次兩次三次,她總算是記住了這張臉。
這人生得寡淡,是轉頭便會被人拋在腦後的樣貌,而這份寡淡,多半得歸於他那白得嚇人的膚色。不過仔細一看她才發現,他這張臉,倒是橫豎挑不出毛病來。
這份注視僅持續了數秒,再然後,他們眼神無可避免地交匯。
瞬息之間,迷霧散盡。她本以為他會同她一般,不說目瞪口呆,至少也應該是有些意外的。但他卻似笑非笑,一副盡在掌握的樣子。
她將他那副表情收進眼底,反覆琢磨了一會兒,可惜尚未捋清楚前後,便有人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她猛地回神,循聲望去。發現說話人雖已人至中年,頭頂卻依舊烏黑濃密,加上眉眼清秀,一眼便知年輕時是個風流倜儻的。
「陳伯伯好。」
她先是笑著同陳父問了聲好,然後又轉頭看向拉著自己的女人,
「阿姨好。」
陳母聽完,笑得合不攏嘴。她十分熱情地拉著林茉爾入座,然後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。
林茉爾被安排在了母親旁邊。席間,她靜靜地聽著雙方父母熱聊,時而點點頭回應,偶爾捂嘴笑笑,總之,有意無意地避著某人的視線。
「你今天怎麼一聲不吭的?」
「你也跟人家介紹介紹你自己啊!」
等到飯菜吃了大半,父母們不約而同地教訓起了自家兒女。那聲音不大不小,正好能叫所有人都聽見。
話音落地,二人終於再次將目光放到了彼此身上。
陳家與眾多老嶺城人一樣,起初都是做漁業的,不過後來開了工廠,專門加工那些水產品銷往外地,這才算是發了家。
陳伯伯有兩任妻子,且與她們各有一個兒子。第一任妻子生的大兒子不愛讀書,與楊澍可謂臭味相投,故而這二人也算交好過一段時間。就是後來不知為何鬧掰了,再後來,陳老大便因為一些事兒進去了,聽說還是楊澍親自抓的。
小兒子,也就是陳老二本尊,是陳伯伯第二任妻子,也就是方才熱情地將她領進房間的那個女人生的。
他從小和他哥哥反著長,性格文靜擅長讀書。他雖也愛和楊澍他們瘋,但成績依舊保持地很好。不過小學一畢業,他就被父親送到國外去了。
她雖沒有細細打聽過,但學校是個好學校,專業也不是水專業,本科畢業後像是還讀了個master,算得上沒在國外長歪。加上他本就比她小上一兩歲,這般想來,竟是一工作就上手家裡生意當老闆了。
怪不得身上一點班味都沒有。
想著想著,林茉爾突然有些不爽。也是這時候,對面忽然傳來聲問好。她眨眨眼,好奇這人想說些什麼。
「陳昭明。」他說。
許是看她表情平淡,他說完後又補了句,「天理昭昭的昭,明天的明,陳、昭、明。」
「林茉爾。」
停了大概一兩秒,她又接著道,「茉莉的茉,不過爾爾的爾。很高興認識你。」
對此,他表現得並不意外,只微微一笑,後回了她句同樣的話。
雙方父母看他們對彼此並不牴觸,便眉開眼笑地聊了起來。中途時不時地扔來話題,好叫年輕人們彼此了解,殊不知二人已經在綠色軟體中有來有回。
【厲害啊,你校QS這麼前的嗎?】
【還是錢花到位了】
林茉爾剛悄悄看完,對面又連著發了句,
【你簡歷不寫的intj嗎?】
【寫你就信?】
回復完訊息後,林茉爾面不改色地吃了口飯。見碗中頓時空空如也,她伸手按住轉盤,想要再夾點東西進碗里。
陳昭明見狀,替她從對面一起用力,將菜轉到了她面前來。瞥見父母們隱約停了筷,他們二人先是對視一眼,然後禮貌而疏離地同對方點點頭。
「謝謝。」
「客氣。」
(三十三)我要是你我就去
窗外漸漸暗下來,連帶著暑氣也漸漸消散,輕輕吸一口氣,好像一天的疲憊都被趕乾淨了。
嶺城盛產青色李子,直接吃又脆又甜,泡酒來又酸甜易入口,算得上本地一大特色。於是長輩們說到興處,便不由得叫了些李子酒來。觥籌交錯間,原本想說的與不想說的,都莫名其妙地說了出來。
林茉爾靜靜地聽著長輩們講話,一杯又一杯地將酒送進肚子裡。
嶺城有山有水,不僅漁業發達,飲料廠釀酒廠之類的也十分得多。其中具規模的,當屬半山腰那間最大的李子酒廠。而那酒廠,正是陳家的營生,與老飲料廠爭得死去活來的,也是面前這堆陳家人。
記得,陸衡說過,城裡大大小小的餐館,如今都已經換上了新廠商的豆奶。白駒過隙時過境遷,那玩意兒最早是老飲料廠做的,但現在都出自他們陳家的工廠。
那豆奶她喝過,比手裡這李子酒差了不少。不過細細想來,老飲料廠的豆奶,她本來也算不上喜歡。
老的與新的,這家的與那家的,它們之間味道倒也不是不像,可就好似冬天的風和夏天的風,明明都是風,但就是哪兒哪兒都不一樣。
酒杯落桌的剎那,她決定將這份不協調歸於時間的刻度。
嗡——嗡——
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發出一陣震動,她草草掃了一眼,見又是陳昭明發來的信息。
她少時喝不了酒,一口南北不分,兩口昏天黑地,三口不知今夕何夕,不然也不會在高中畢業那會兒差點喝進醫院。不過,誰都沒有想到,大學外加社畜的這八年間,愣是給她練出了酒量來。
再次將杯中液體清空時,除卻林父之外,桌上其他人都昏昏沉沉的,陳昭明更是跑到廁所吐了。
杯子剛清空,很快又被人滿上,他抬眼一看,終於發現自家女兒還活蹦亂跳的。
「你什麼時候這麼會喝酒了?」林父皺著眉頭問。
林茉爾仰頭將酒喝盡,才開口:「還不是練出來的。」
林父撇撇嘴,「年紀輕輕的少喝點!」
說完,他便將服務員叫了進來想買單,怎料已經有人付這桌的錢了。他思前想後,斷定是陳昭明那小子乾的。
「這人剛剛路都走不穩,怎麼還能拐著拐著去把單給買了?」
話雖如此,林父擔心陳昭明倒在外頭,還是讓林茉爾出門去尋。結果該找的人沒找到,還叫她意外碰見了個許久未見的人。
今天這飯一吃就是大半日,放眼望去,整個嶺城皆已亮起。那人像是從夜裡走出來,那身黑衣服與身後的夜幾乎融為一體。
他生來叛逆,從長相到舉止都是如此,後又因職業原因少不得穿西裝打領帶,如此一來,反有股斯文敗類的味道。
他起初並沒有看見她,走到近處才忽地腳下一頓。彼時她正被路人撞得身形一晃,等到站定時人已經來到了面前。
「嗯?」
見他神色略顯意外,她眯著眼睛開口:「今天什麼日子?竟把劉大律師吹回了嶺城來?」
「吃個滿月酒而已。」
「群里屁都不放一個,你這是想吃完就走?」
「是有這麼個打算。」
「慫包。」
林茉爾話音剛落,這人便翻了個白眼。
「亦晨?」
身後突然有人打斷了他們間的對話,她回頭看去,發現來人是陳昭明。
他像是剛從廁所里出來,手臂上還掛著些水珠,衣服褲子也被浸濕了些。他雖面色酡紅,但雙目清明步伐穩健,與先前扶牆而出時已然判若兩人,想必酒醒了大半。
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,而後便落到了別處。她順勢望去,剛好看見劉亦晨同他點了點頭。
「你們認識?」
「我爸的公司之前出了些事,多虧了有亦晨幫忙。」
「哪裡的話,我才該謝謝伯父,給我介紹了這麼多案子。」
林茉爾點頭作瞭然狀,後偏頭看向劉亦晨,「明天小魚生日你記得吧?你既然回來了今天就別著急走,你如果能來,大家都會很高興的。」
「……」
「小魚是?」
劉亦晨沉默不語時,陳昭明突然接過了話茬兒。
林茉爾順勢笑了笑,答:「就是你今天在店裡碰見的那個女孩。我們三個高中的時候經常一起玩,到現在也都是很好的朋友。」
林茉爾這冠冕堂皇的話,叫劉亦晨覺得有些好笑。他把散落下來的碎發往後一推,陰陽怪氣地道:「得了吧,咱三都不知道多久沒一起吃飯了。」
「你還有臉說?還不因為你劉大律師腳不沾地?」
「可別,你沒被開的時候比我忙多了好不好?」
捕捉到某個字眼的剎那,陳昭明下意識地瞥了林茉爾一眼。
林茉爾心裡咯噔一下,但面上不顯山露水。她微微停頓了幾秒,才又把話題繞回了小魚上。
她坦然地迎上陳昭明的雙目,問:「明天要不要一起去?都是從小一起野大的人,有些你估計還認識呢。反正你暫時也要待在嶺城,跟大家熟悉一下也沒壞處。」
「噢、好啊,我明天剛好有空。」陳昭明有些受寵若驚。
三人緊接著又寒暄了幾句。說完,劉亦晨便著急要走。林茉爾一問,才知道這人還是打算今晚就回省城去。臨別時,她忍不住叫住了步履匆匆的劉亦晨。
劉亦晨回望於她,等待著她的下文。她略帶思索,才又開口:「我要是你,明天這生日party我一定會去。」
(三十四)這不就是相親嘛
次日上午,天氣大晴
與天空一起放晴的,還有小魚的心情。
小魚一早便來到了林茉爾的家裡,想借林茉爾的衣櫃來一番華麗變身。心有靈犀似的,林茉爾今年為她準備的生日禮物,正好是一條漂亮的小裙子。
那牌子近幾年走出了國門,被某個外國大牌在紅毯上遛了遛,知名度提升的同時,價格也跟著水漲船高。正因如此,小魚之前念叨了好幾次要買,但思來想去,一直沒能下得了手。
想著這人馬上要結婚,又仗著自己手裡有些積蓄,林茉爾大手一揮,直接跳過入門款給她買了某件禮服款。
小魚接過禮物的時候,忍不住鼻涕眼淚一把流,搞得林茉爾肩頭一陣濕潤。等她平復好心情,林茉爾把她往自己房間裡推,說要幫她好好打扮一番。
化好妝梳好頭後,二人終於進入正題。小魚把裙子鋪在林茉爾床上看了好一會兒,才把裙子往身上套,邊套邊美滋滋地道:「你小子就等著吧!等我發達了,肯定少不了你的好處。」
「得了吧你,這話從初中說到現在。可這麼多年了,別說遊艇了,我連個男模都沒見著。」
「你又不缺男、」
小魚話還沒說完,便跟隨林茉爾的指揮大吸一口氣。林茉爾抓準時機,終於是把拉鏈給拉到了盡頭。
那裙子腰部剪裁極其貼合腰線,多一點肉塞不下,少一點肉撐不起,所以小魚只能吐泡泡似地呼吸。
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,一會兒摸摸胸前的立體蝴蝶結,一會兒側過身去看自己無中生有的胸部,嘴角一直就沒下來過。
「我這樣會不會太隆重了?」
開心沒多久,小魚忽然癟癟嘴。她怕自己這麼在外頭走,會被別人說是醜小鴨裝天鵝,癩蛤蟆裝公主。結果林茉爾直接給她變出了個王冠來,還說她他媽的就是公主。
話糙感情不糙。
某人自然感動得一塌糊塗。
經過林茉爾之前的通風報信,小魚今天這生日party,是按照單身派對的規模準備的。地點是某個一晚上比酒店還貴的別墅民宿,裡頭該有的設備都有,足夠大家玩上一整天。
踏進院子的那一刻,小魚的頭頂忽地下了陣禮花雨。林茉爾雖早有心理準備,卻還是被禮炮嚇得一激靈。
罪魁禍首楊澍看到這場景,別過身去捂嘴憋笑。
林茉爾聽到笑聲,立刻轉頭看向他。她本想惡狠狠地瞪他一眼,卻意外看到了藏在人群中的陳昭明。
陳昭明今天穿了件藍色斜條紋襯衫,一雙小臂在夕陽下,像是連絨毛都看得清楚。見他同她揮了揮手,她便也把手抬了起來。
這架勢把楊澍看得一愣一愣的。他順著林茉爾的目光偏頭,在看清陳昭明長相的瞬間表情一變。
林茉爾見陳昭明反應不對,才忽地想起某個關於陳家老大的傳聞。
陳老大不比弟弟,那是讀書讀書不行,做生意做生意也不行,是嶺城內外有名的小混子。楊澍兒時與他鬼混過一段時間,但高三突然洗心革面,沉澱一年後去了省城的警校,這在當時算得上是好去向。
可陳老大不知何為浪子回頭,不僅沒按老爸的安排上個大專,還整天仗著自家生意在嶺城橫行霸道,最後因為街頭鬥毆打死了個人,到現在都還在牢里蹲著。
這人啊,聽說是楊澍親手抓的。
當然,這些事情都是同齡人間在傳。父輩們如何看,事實究竟如何,這一切還都是個問號。
最開始,林茉爾回想瞿姨為自己和陳昭明牽線的那個晚上,回想眾人當時臉上的表情與楊澍的反應,猜測事實大約並非外頭傳的那樣。只是二人現在的反應,又讓她有些不確定了。
「你們已經見過了?」
楊澍突然開口,一句話同時問了林茉爾和陳昭明兩人。
林茉爾隨即從腦海中抽離出來,看著他的眼睛道:「昨天兩家剛一起吃了飯。」
「什麼什麼?」
不等楊澍反應,他身後又躥出個金毛小子。
那小子穿得像個大學生,行為舉止也像個愣頭青,說話時一驚一乍的,巴不得讓所有人都聽見。
「什麼兩家一起吃了飯?誰和誰?」
趁其他人還沒聚到這裡來,林茉爾轉身就要走,結果就聽見某人溫聲細語地開了口。
「我爸跟林伯伯關係好,他看林茉爾剛從外地回來,我也剛從國外回來,便攢了個局把兩家人湊一起吃個了飯。」
「什麼鬼?!」
「嗯......」金毛小子的話音剛落,便又湊過來個戴黑框眼鏡的姑娘。她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,問:「這不就是相親嗎?」
「是哦!」
金毛小子聽完,一巴掌拍向了額頭。一道清脆無比的響聲在空中傳開,終於惹得其餘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這幾人的身上。他看了看陳昭明,又看了看林茉爾,不管不顧地放聲道:「這不就是相親嘛?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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